“这就是吓得你们要朕下罪己诏、要朕南狩弃都的虎狼之师。”
他一边说,一边策马在两拨跪着的人中间来回踱步。
“几天前,就在这金銮殿上。”
“你们一个个那是慷慨激昂啊。”
“说朕失得,说朕是独夫,说这建奴入关,全是朕一个人的罪过。”
“逼着朕杀魏忠贤,逼着朕向天下人谢罪。”
他说着说着,突然笑了一声。
那笑声在这个空旷的广场上回荡,格外瘆人。
“现在呢?”
“朕把这三万大军全宰了,给这几千个活口都绑这儿来了。”
“你们倒是再跟朕说说。”
“是朕失德?”
“还是……你们这群只会窝里横、见着洋人建奴就腿软的废物无能?!”
最后一句话,他是吼出来的。
每一个字都像是带着血沫子,喷在所有人的脸上。
全场死寂。
只有寒风卷过广场发出的呜呜声。
钱谦益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
他想说话。
想说点什么“陛下圣明”、“臣等死罪”之类的场面话来搪塞过去。
可那嗓子就像是被棉花堵住了一样,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错。
皇帝这是在撒气。
也是在算账。
这种时候,谁敢出头,谁就是那个往刀口上撞的傻子。
“怎么?都哑巴了?”
朱由检看着这群噤若寒蝉的大臣,眼里的鄙夷更重了。
“平时不是很能说吗?”
“那嘴皮子不是翻得比书页还快吗?”
“引经据典,口若悬河,把朕驳得体无完肤。”
他策马走到一个御史面前。
这御史就是当初那个第一个跳出来要皇帝下罪己诏的人。
朱由检用马鞭挑起他的下巴,逼着他对视。
“你,来给朕说说。”
“这《春秋》之义,是不是教你们怎么在大敌当前的时候,先把自己的君君父往火坑里推啊?”
那御史吓得两眼翻白,浑身抽搐,一股骚臭味从裤裆里传了出来。
竟然是当场吓尿了。
朱由检嫌恶地收回马鞭,一脚把他踹翻。
“废物!”
他重新勒马回到队伍最前面,居高临下地看着所有人。
“朕知道,你们心里在想什么。”
“你们在想,只要挺过这一茬,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只要把头磕响点,把认罪的话说漂亮点,朕这个当皇帝的,为了所谓的圣君面子,就不好意思真把你们怎么样。”
“毕竟,法不责众嘛。”
说到这儿,朱由检收起了脸上的那点冷笑。
他的表情变得很平静。
那种暴风雨来临前特有的、令人窒息的平静。
“可惜啊。”
“以前那个想当尧舜之君的朱由检,已经在卢沟桥上死过一次了。”
“现在的朕,不想当什么圣君。”
“朕就想当个明白人。”
他转过身,背对着百官,面前就是太庙那巍峨的大殿。
列祖列宗的牌位就在里面供着。
他朝着太庙的大门,深深地鞠了一躬。
然后直起身子,也没回头,只是淡淡地抛下一句话:
“别以为喊几句死罪,这事就算完了。”
“这血债,得用血来偿。”
“王承恩!”
朱由检的声音并不大,但在王承恩耳朵里,那就是惊雷。
“奴婢在!”
一直像个影子一样缩在旁边的王承恩,赶紧那是连滚带爬地跑过来,跪在马前。
“这献俘仪式完了。”
“但朕的心气儿还不顺。”
“把这些鞑子怎么处置了,你是知道的。”
“至于这帮跪着的……”
朱由检指了指身后那一大片红袍。
“朕记得,锦衣卫那边,是不是有个单子?”
王承恩身子一抖,但马上就稳住了。
他抬起头,露出一张这几天因为兴奋和操劳而显得有些扭曲的脸。
“回皇爷,有。”
“骆指挥使那边,早就备好了。”
“名单上的人,这几天干了什么,说了什么,甚至是吃了什么,都记着呢。”
这话一出。
地上的百官终于有了点动静。
那是一种极度恐惧下产生的骚动。
不少人开始小声地啜泣,有的甚至开始磕头求饶。
“陛下饶命啊!臣只是一时糊涂。”
“陛下开恩啊!臣是被猪油蒙了心啊。”
钱谦益没出声。
他只是觉得眼前发黑。
有名单。
真的有名单。
他这些天虽然闭门不出,但他那些门生故吏干的事,他哪能不知道?
这名单上,就算没他的名字,也少不了跟他有关联的人。
这就是要连根拔起啊。
朱由检没理会身后的求饶声。
他冷笑一声,那声音里带着一股令人心寒的决绝。
“别急着喊冤。”
“有名单的,一个都跑不了。”
“没在名单上的,也别高兴得太早。”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