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城河被填平了。
用的是土,是石头,更是数千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那条曾经阻隔生死的宽阔壕沟,此时已经变成了一条通途。一条由人命铺就,散发着浓重腥臭味的死亡之路。
朱由检站在城楼上,看着眼前这人间炼狱般的场景,眼神中没有丝毫波澜。他的心早在下令射杀百姓的那一刻,就已经变得和这城砖一样冷硬。
“呜呜呜!!”
后金阵营中,那令人心悸的牛角号声再次响起,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急促、低沉。
这一次,动的不再是那些衣衫褴褛的炮灰,也不是那些只能跟在屁股后面捡漏的汉军旗。
正蓝旗的大纛动了。
莽古尔泰,努尔哈赤的第五子,这个以勇猛和残暴着称的贝勒,亲自披挂上阵了。
他身穿三层重甲,脸上带着狰狞的铁面具,只露出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手里提着一把加重的大号鬼头刀。
在他身后,是两千名正蓝旗的巴牙喇。
这些人,每一个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杀神。
他们不像之前那些杂兵那样乱糟糟地冲锋,而是三人一组,五人一队,顶着足以遮蔽全身的巨型蒙皮盾牌,踏着尸体铺成的路,沉默而迅速地向城墙逼近。
还有几百名身材格外魁梧的壮汉,扛着几十部刚刚组装好的重型云梯,像是搬运这世上最恐怖的刑具。
“真正的硬仗来了。”
马参将也紧张起来了。
他咽了口唾沫,手里的腰刀握了又松,松了又握。
“万岁爷,鞑子的正蓝旗上来了!这些人手里头硬,一般的弓箭甚至鸟铳都打不透他们的甲!若是让他们咬上城墙……”
他没敢往下说。
一旦被这些重甲死士登上城头,哪怕只有十几个人,也能瞬间撕开一个缺口,让后面的蚁群源源不断地涌上来。
到时候,就算新军有再好的火器,在那种极其狭窄的肉搏战里,也成了烧火棍。
朱由检没回头,依旧死死盯着那是越来越近的“黑色甲虫”。
“不用慌。”
他淡淡地说道,“朕给他们准备的好东西,还没上桌呢。”
他看向城墙垛口下方,那一排看起来有些奇怪的、被铁板遮挡得严严实实的射击孔。
那里,藏着大明新军最致命的近战王牌。
“传令下去。”
朱由检的声音冰冷如铁。
“所有人,都给朕沉住气。”
“一百步,不许打。”
“八十步,不许打。”
“就算是他们把梯子搭到城墙上了,只要没过五十步那条死线,谁也不许动!”
“谁要是敢提前开火,把这帮畜生吓跑了,朕先砍了他的脑袋!”
马参将浑身一震。
五十步?
这也太近了!
这差不多就是鞑子强弓硬弩的直射距离,甚至那些身体好的鞑子,都能把飞斧和铁骨朵扔上来了!
把敌人放到这种距离再打,那不仅仅是在赌命,那简直是在悬崖边上跳舞!
但他看着皇帝那双平静得可怕的眼睛,到了嘴边的劝阻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臣……遵旨!”
城下的脚步声越来越响。
沉闷,整齐,每一次踏地都像是踩在城头守军的心坎上。
莽古尔泰走在最前面,他听着城上静悄悄的动静,心里不禁冷笑。
“明狗怕了。”
他在铁面具下瓮声瓮气地说道。
“刚才射老百姓的时候不是挺欢吗?现在看见爷爷们的刀,尿裤子了吧?”
他挥了挥手里的鬼头刀,指向德胜门的城楼。
“小的们!都给我听好了!”
“大汗说了,登上城头者,封亲王!赏万金!”
“进了城,男人杀光!女人抢光!财宝全是咱们的!”
“杀啊!”
“嗷呜!!”
正蓝旗的死士们发出了野兽般的嚎叫,刚才那种沉默的压抑感瞬间爆发,变成了疯狂的嗜血欲望。
他们加快了脚步,开始冲刺。
一百步。
八十步。
六十步。
云梯“咣当”一声,重重地靠在了城墙上。
带钩的梯头死死地咬住了城砖。
无数个身影,像是黑色的蚂蚁一样,顺着云梯就开始往上爬。
他们举着盾牌,嘴里咬着刀,眼睛里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凶光。
太近了!
近得连他们脸上的汗毛孔都能看清楚!
甚至能闻到他们身上那股常年不洗澡的膻味和血腥味!
城头上的新军士兵们,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他们端着火铳,握着长枪,手指在扳机上发白,手心全是汗。
“怎么还不打?”
“皇上怎么还不下令?”
“再不上来就要拼刺刀了!”
恐惧像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了每个人的心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就在第一批鞑子爬到云梯的一半,甚至有的已经快要摸到墙垛的时候。
朱由检的右手,猛地切了下去!
“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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