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胜门城下,萨哈廉僵硬的尸体还孤零零地躺在那儿。
他的主人,努尔哈赤的第八子,大金国大汗皇太极,此刻正死死地盯着城楼上那个还没收回强弓的身影。
皇太极没说话。
他身后的八旗贝勒们也没人敢出大气。
刚才那一箭,不仅仅是射死了一个使者,更是狠狠地抽了大金国一耳光。
这耳光太响,打得所有人心头都突突直跳。
“那是朕的兄弟,莽古尔泰的人。”
皇太极终于开口了,声音很低,像是在喉咙里滚着几块石头。
“去,把萨哈廉的尸体拖回来!不能让他暴尸荒野,那是给大金丢人!”
几个白甲兵立刻冲了出去。
城楼上没放箭,也没开枪。
朱由检,或者说那位大明皇帝,似乎只是冷眼看着,就像看着几只蚂蚁在搬运另一只死蚂蚁。
尸体拖回来了。
萨哈廉那张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脸,就在皇太极的马蹄下。
皇太极看也没看,只是猛地抬起了头,那双总是眯着的细长眼睛猛地睁圆了,里头全是血丝。
“传令!”
这简单的两个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让汉军旗把带来的炮都推上去!既然这个明国小皇帝不想谈,那就不用谈了!轰开这乌龟壳,朕要用他的血来洗这份耻辱!”
“喳!”
亲兵们大声应诺,传令的号角声瞬间响彻了整个后金军阵。
不一会儿,阵后就传来了沉重的车轮声和吆喝声。
数千名穿着各色破旧衣甲的汉军旗士兵,哼哧哼哧地推着几百辆大小不一的炮车,像一群忙碌的蚂蚁一样,慢慢地往阵前涌动。
这些炮,五花八门。
有前年从沈阳城头上拆下来的佛郎机炮,有刚从大同卫所里抢来的虎蹲炮,还有一些甚至是前朝留下来的老锈铁炮。
虽然看着杂乱,但架不住数量多。
几十门火炮一字排开,那个黑洞洞的炮口,远远看着,还真有点吓人。
这一路急行军,八旗主力都是轻骑兵,根本没可能带重炮。
这些火炮,就是皇太极现在手里唯一的攻坚依仗。
他也没指望这些破烂玩意儿能轰塌北京城那厚得不像话的城墙。
他要的只是声势。
只要炮一响,硝烟一冒,就能压住城头的明军,给他的八旗死士争取爬梯子的机会。
城楼上,朱由检收回了目光。
他把那张特制的强弓递给了身边的王承恩。
王承恩双手发抖地接过弓,嘴唇哆嗦着:“万岁爷……您……您刚才那一箭简直是神了!老奴……老奴看得心都快跳出来了!”
朱由检没接茬。
他只是轻轻甩了甩因为过度用力而有些酸麻的右手。
“少拍马屁。”
他转过身,看向身后那一排早就准备好的,被厚厚的帆布盖着的大家伙。
“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虽然有了千里镜,但朱由检更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眯着眼,指了指远处的后金阵地。
旁边一个穿着总兵甲胄的大汉立刻上前一步。
他是新任的京营神机营参将,姓马,也是朱由检最近才提拔上来的实干派。
马参将举起千里镜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表情。
“回皇上,鞑子好像……是在布置炮兵阵地。”
“炮兵?”
朱由检也拿起千里镜看了一眼,随即嘴角勾起了一抹玩味的冷笑。
“就那些破铜烂铁?他们把阵地设在哪儿了?”
马参将估摸了一下距离,回答道:
“大概……在八百步左右。”
八百步。
这是一个很微妙的距离。
对于这个时代大部分的旧式火炮来说,这基本上就是个极限射程。
就算是能打到,那威力也就跟扔块砖头差不多。
皇太极这一手,是完全按照老规矩办事的。
他以为,明军的火炮也就能打这么远。
只要他的炮兵在这个距离上布置好,就能安安稳稳地跟城头对轰,谁也伤不着谁,纯粹听个响。
可惜。
他不知道。
现在的北京城,已经不是他记忆里的那个北京城了。
现在的明军,也不是那个只能躲在城墙后面瑟瑟发抖的明军了。
“八百步啊……”
朱由检放下了千里镜,轻轻叹了口气。
“咱们的神威大将军,打多远来着?”
马参将的脸皮抽动了一下,那是兴奋的。
他高声回答:“回万岁爷!用太学院那个宋院长搞出来的颗粒化新火药,也就是一号药…试射的时候,最远打到了三千步!要是精准打击,一千五百步内,指哪打哪!”
“嗯。”
朱由检点了点头。
“那就是说,他们现在,已经全都在咱们的眼皮子底下了。”
马参将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眼神里全是杀气。
“可不是嘛!万岁爷,就像一群光着屁股的小孩,在咱们的刀尖底下跳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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