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遵旨!”
王承恩的指尖触碰到那面纯金龙旗时,被那冰冷的沉重感激得一个哆嗦。
他知道,一场看不见的战争,已在遥远的东南大海上打响。
他躬着身子,与同样领了圣命的顾炎武一同快步退出了武英殿。
殿门合拢,隔绝了外面的天光,大殿内再次陷入昏暗的寂静,只剩下朱由检与孙承宗等几位核心将领。
南线的破局之棋已经落下。
北线的雷霆一击也已派出。
按理说,朱由检现在应该可以稍松一口气,静待两边战场的捷报。
可是,他没有。
他脸上的线条反而绷得更紧,眼神也愈发冰冷。
因为他很清楚,无论是周遇吉的北上迎敌,还是许显纯的南下招抚,都只是解决燃眉之急的“术”。
这两步棋,只是为了在即将倾倒的大厦两侧,临时撑起两根柱子。
而真正的问题根源,那些在大厦内部啃食梁柱的蛀虫,还好好地待在原位。
他们还以为自己胜券在握。
尤其是钱谦益那些人,他们利用文官集团的集体怠工和江南士绅的经济封锁,织成了一张自以为天衣无缝的大网,妄图将他这个皇帝彻底架空,变成一个任由摆布的傀儡。
朱由检怎么可能容忍。
他不仅要撕破这张网,还要将织网的人,连同他们赖以生存的根基,一把火烧成飞灰。
他要让所有人明白一个道理。
威胁朕,是要付出代价的。
朱由检走到窗边,手指无声地扣紧了雕花的窗格。
他转过身,对站在一旁始终大气不敢出的小太监说道:“传朕旨意!”
小太监被他骤然锐利的声音吓得一抖。
“立刻召内阁首辅温体仁、次辅周延儒及六部九卿所有堂官,一刻钟之内,到文华殿议事!”
“告诉他们,谁敢再以‘生病’为由拒不前来!”
朱由检的声音里没有丝毫温度。
“朕,就立刻派太医和锦衣卫,一起去他的府上……亲自为他‘诊治’!”
最后“诊治”二字,他说得极慢极重。
那毫不掩饰的杀意让小太监双腿一软,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去传达这道带着血腥味的旨意。
一刻钟后,文华殿。
大殿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空气中似乎还混合着几缕从某些官员袍袖上散发出的、未来得及散去的药草味。
温体仁、周延儒、钱谦益……
所有在京的高级官员,一个不落地全都到了。
方才还“卧病在床,奄奄一息”的官员们,此刻也都奇迹般地“康复”了。
只是他们所有人的脸色,都比真正生了一场大病还要难看。
他们站在殿中,一个个低着头,不敢去看龙椅上那个面无表情的年轻皇帝。
钱谦益的心里更是七上八下,他不知道皇帝在这时候紧急召见他们,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是顶不住压力,准备服软了?
这个念头一起,他便觉得可能性极大。北有兵祸,南有经济封锁,国库空虚,这位少年天子除了妥协,别无他路。
他与其他几位江南派系的官员极快地交换了一下眼色,已在心里盘算好了。
待会儿皇帝一旦开口服软,他们就立刻哭诉江南的“惨状”,逼着皇帝答应他们所有的条件。
就在钱谦益几乎要按捺不住嘴角得意的弧度时,朱由检开口了。
然而,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所有人都懵了。
“诸位想必都知道,前些日子朕在陕西开了一次‘西北恩科’吧?”
嗯?
西北恩科?
皇帝怎么突然提起了这件陈年旧事?
当时在朝堂上虽有些争议,但比起眼下这两件惊天大事,那点小波澜根本不值一提。
钱谦益皱了皱眉,摸不清皇帝的意图,但还是依着官场惯例站了出来,拱手道:“回陛下,臣等确有耳闻。陛下为安抚西北士子特开恩科,此乃陛下之仁德。”
他口上说着“仁德”,心中却在冷笑。
不过是一次安抚边鄙的权宜之计,选上来的也都是些不通经义的粗鄙之徒,根本上不了台面。
“仁德?”朱由检玩味地笑了笑,随即对着王承恩使了个眼色。
王承恩立刻会意,从怀里取出一份早已准备好的奏报,上前一步,用他那尖利而又清晰的嗓音朗声宣读起来。
“西北恩科,成果总结报告!”
“本次恩科不拘一格,共取中各科人才三百二十七名!”
他顿了顿,抬眼扫过下面的官员。
“其中,善水利者十八人,已在孙传庭督师主持下,于陕西各地勘测规划,新修水渠三百余里,预计可新增灌溉良田五十万亩!”
殿中响起了一阵细微的骚动。
“善算学者三十二人,已入陕西布政使司协助清田均户。仅一月之内,便清查出隐匿田亩三十余万亩,追缴历年拖欠税款,白银八十余万两!”
这一次,骚动变得明显起来,几名官员甚至下意识地抬起了头,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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