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的圣旨,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离开了京城。
马蹄卷起的烟尘,在初秋的官道上拉出一条长长的灰龙。
这一次,护送圣旨的不仅仅是司礼监的太监。
更有一整队百户编制的锦衣卫校尉,一人双马,人歇马不歇,沿着平坦的驿道一路向西,昼夜兼程。
沿途所有驿站,但凡看到那面代表天子亲军的玄色旗帜,驿丞与驿卒无不连滚带爬地牵出最好的健马,备好最精的草料。
急促的马蹄声与骑士们嘶哑的“八百里加急,神鬼回避”的呼喝声,成了官道上一道令人望而生畏的风景。
仅仅四天之后。
这支浑身尘土、满面风霜,却依旧杀气腾ling的队伍,便出现在了西安城的东门之外。
……
孙传庭在得到通报的第一时间,便亲自出城迎接。
他知道,皇帝的回信来了。
比他预想的,还要快上太多。
从西安到京师,快马传递军报的极限是六天,而这份圣旨只用了四天。
这意味着圣上几乎是在看完他奏疏的当晚,就做出了决断,并动用了最顶格的传递力量。
孙传庭心里清楚,陛下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总督府的大堂内,香案早已陈设。
孙传庭摒退左右,恭敬地接过了那卷沉甸甸的明黄圣旨。
当他缓缓展开,目光落在其上时,饶是这位尸山血海中闯出来的封疆大吏,握着圣旨卷轴的手指也下意识地收紧了。
翰林院检讨!
皇家科学院特聘行走!
即刻进京面圣!
这几行字,每一个都重若千钧。
这哪里是一个新科举人该有的待遇?
这分明就是一步登天!
他心中最后的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更加确信了自己的判断。
这个顾炎武,绝对就是陛下等待已久的破局之人。
这哪里是恩赏,这分明是在向天下昭告一种全新的秩序!
他没有片刻耽搁,转身对亲兵沉声下令。
“传令下去,召集所有通过初审的考生,一刻钟后,于总督府前广场集合。”
“我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宣读这份圣旨!”
……
夏末的骄阳依旧毒辣,总督府前的广场上却早已人山人海。
近五百名从数万考生中脱颖而出的幸运儿聚集在此,汗水浸湿了他们的衣衫,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紧张、期待与不安。
“兄台,你我觉得,怎么也得是个从九品吧?”
“能入榜就谢天谢地了!不敢奢求太多。”
嗡嗡的议论声,像一群躁动的蜜蜂。
他们知道,决定自己命运的时刻,终于来了。
广场的最外围,更是挤满了数不清的落榜考生和看热闹的百姓,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聚焦在那个临时搭建的高台上。
高台上,香案如仪。
孙传庭换上了一身崭新的一品总督官服,麒麟补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神情肃穆,不怒自威。
他身边站着那位从京城来的传旨太监,面容很年轻,下巴微微扬起,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手中则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卷明黄色的圣旨。
吉时一到。
孙传庭上前一步,目光如电,扫过全场,声若洪钟。
“圣旨到——所有人,跪!”
“哗啦啦——”
广场上黑压压的人群如潮水般跪倒一片。
方才还嘈杂不堪的广场瞬间鸦雀无声,只剩下燥热的风声和被刻意压抑的粗重呼吸声。
传旨太监这才满意地清了清嗓子,展开圣旨。
他那尖细而又刻意拔高的声音,清晰地传遍了广场的每一个角落: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今开西北恩科,遴选实务之才,以安社稷,以利万民。阅陕西总督孙传庭所呈之卷,有考生名顾炎武者,其策惊世,其才济国,深合朕心!”
太监念到“深合朕心”四字时,特意加重了语气,随即故意一顿。
下面跪着的考生中,立刻响起了一阵压抑不住的骚动。
顾炎武?
哪个是顾炎武?
是那个江南来的狂生?
无数人开始悄悄地用眼角的余光四下搜寻那个他们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名字。
那太监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对这种万众瞩目的效果很是享受。
他再次提高了音量,声音愈发尖利:
“特擢,本科考生顾炎武,为,从七品翰林院检讨!”
“轰!”
人群瞬间如沸水般鼎沸!
“什么?翰林院检讨?”
“那不是只有状元才能实授的清贵之职吗?”
“一个举人,连会试都没参加,竟然直接点了翰林?”
这个叫顾炎武的,到底是何方神圣?竟能一步登天至此?
然而,还没等他们从这堪称荒唐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太监接下来的话,更像是一道道惊雷,接连不断地劈在每个人头顶。
“另!加封顾炎武为‘皇家科学院特聘行走’之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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