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京城的皇家科学院和神机营因新技术而亢奋之时,一股由皇帝亲自掀起的浪潮,正从京城向西席卷而去。
它的传递速度,比最快的八百里加急还要迅猛。
它所蕴含的力量,比最猛烈的“霹雳火”还要震撼人心。
这股浪潮,便是“西北恩科”的消息。
……
北直隶,真定府。
府衙门口人头攒动,喧哗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一张明黄色的巨大皇榜被郑重地张贴在最显眼的位置,榜上朱红的玉玺大印鲜艳夺目,镇住了一切质疑。
皇榜上的字迹遒劲有力,每一个字都写得清清楚楚。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今西北流寇肆虐,民生多艰,此皆因吏治不修,民无仰望也。”
“朕痛心疾首,决意于陕西开设恩科,不拘一格以求实才。”
“凡我大明子民,无论出身贵贱,不论文武,皆可前往应试。”
“此次恩科,不考八股,不重诗词。”
“只考两科。”
“一曰,算学,以验其经理之能。”
“二曰,策论,以观其经世之道。”
“优异者,朕将不次擢用,或为朝官,或为军将,以安天下,以慰民心!”
“钦此!”
……
一个被众人推到最前的账房先生,扯着嗓子将皇榜大声念了出来。
人群静默了一瞬,随即彻底炸开了锅。
“什么?不考八股?”
“只考算学和策论?算学不是商贾之术吗?这也能做官?”
“天呐!这……这是真的吗?不是官府在开玩笑吧?”
旁边立刻有人反驳:“你瞎了?那上面盖着皇帝的玉玺!这还能有假?”
人群中,一个穿着浆洗到发白旧长衫、年近四十的老童生,拼命挤到了最前面。
他叫张诚。
他考了二十年秀才,连个边都没摸到。
他的八股文章,被塾师评为“狗屁不通”。
但是,他家祖传的算盘,却打得比谁都精。
他死死盯着皇榜上“算学”那两个字,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里。
那颗早已被八股文折磨得冰冷麻木的心,在这一刻,仿佛被狠狠地擂了一锤。
他疯了一样挤出人群,跌跌撞撞地跑回家。
他冲着正在织布的老妻大喊:“婆娘!别织了!把家里那头唯一的老牛卖了!”
“我要去陕西!我要去应考!”
他老妻吓得手一哆嗦,织布机上的梭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你疯了?你那八股文写成什么样自己不清楚?还去考什么?”
张诚一把抢过妻子手中的梭子,将皇榜的内容大声复述了一遍。
然后,他挺直了自己那已经弯了二十年的腰杆。
“这一次,不考八股!”
“这一次,考算学!”
“这是我张诚的机会!也是我们家唯一的机会!”
……
同样的一幕,正在大明北方的各个角落上演。
山东,一个偏僻的小村庄里。
一个名叫李铁牛的年轻人扛着沾满泥土的锄头从地里回来,黝黑的脸上满是汗水。
他虽生在农家,却从小就喜欢蹲在路边,听南来北往的商客讲天下大事。
对于如何安抚流民、如何兴修水利,他都有一套自己朴素的看法。
但是,他连私塾的门都没进过,科举对他来说,比天上的月亮还遥远。
当村里的里正将“西北恩科”的消息告诉他时,他手里的锄头“砰”的一声掉在地上。
他愣愣地问:“不问出身?不考八股?”
“里正大叔,我……我这样的泥腿子,也能去吗?”
里正拍了拍他结实的肩膀,眼里满是鼓励。
“好娃子,去吧!你比那些只会摇头晃脑的酸秀才,懂得的道理多!”
第二天,天还没亮。
李铁牛穿着一身母亲连夜为他缝制的、带着皂角香气的粗布新衣,手里紧紧攥着全村人东拼西凑为他凑的两吊铜钱。
他重重地给父母磕了三个头。
随即,带着全村人的希望,踏上了西去的道路。
……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
“不考八股!”
这四个字,仿佛一道惊雷,炸响在整个大明北方。
它成了客栈、茶馆、渡口所有话题的中心。
无数被科举独木桥挤得头破血流的寒门士子、怀才不遇的吏员、甚至略通文墨的农人,都看到了人生的转机。
他们变卖家产。
他们告别亲人。
他们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
陕西,西安!
……
然而,有人欢喜,就有人愁。
在那些世代簪缨的书香门第里,气氛却是截然不同。
江南,昆山。
顾家是当地望族,亭台楼阁,书香满园。
一间偏院的书房内,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烦躁地将一本《资治通鉴》合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就是顾炎武。
此时的他还很年轻,但眉宇之间已有一股与众不同的英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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