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传庭带着那把沉甸甸的尚方宝剑,暂时留在了京城。
他需要和兵部、户部以及新成立的“查赃与绩考司”进行详细的对接。
平定五省流寇毕竟不是一件小事,需要协调的方方面面实在太多。
而在解决了这个心腹之忧后,朱由检也终于能将目光投向帝国另一个更为凶险的方向。
北方,辽东。
此刻,朱由检的御案上正摆着一封从山海关送来的八百里加急军报。
信封很厚,上面的火漆完好无损。
落款是三个笔锋锐利的大字:袁崇焕。
王承恩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为皇帝磨墨。
他注意到,皇帝看到这封信时,目光微微一顿。
对于蓟辽督师袁崇焕,王承恩的印象还算不错。
毕竟宁远大捷、宁锦大捷都是这位袁督师打出来的。
在先帝天启朝时,他可以说是整个大明唯一能正面抵挡住后金铁骑的将领。
“劳苦功高”这四个字用在他身上,绝不为过。
朱由检拿起那封信,并没有立刻拆开。
他只是用手指轻轻敲击着信封。
他在思考。
对于袁崇焕这个历史人物,他实在太了解了。
优点很明显。
有战略眼光,擅长筑城防御,也确实有几分胆气。
但他的缺点同样致命。
那就是狂,不计后果的狂。
“五年平辽”的牛皮,就是最好的证明。
这种性格的人,顺风顺水时可以成为英雄。
但一旦遇到挫折或权柄过重,就很容易酿成不受控制的大祸。
更何况还有“矫诏杀毛文龙”那件在后世争议了数百年的悬案。
无论那件事的真相如何,有一点毋庸置疑。
那就是袁崇焕此人行事太过独断专行,甚至到了敢于无视君权和法度的地步。
对以前的皇帝来说,或许在没有更好的人选时,只能捏着鼻子用这样的人。
但对朱由检来说,他绝不允许自己的手中,有任何不受控制的棋子。
尤其是像袁崇焕这样手握十几万边军精锐的重臣。
辽东,必须也必然要牢牢掌控在他自己的手里。
想通这一点,朱由检眼中最后一丝犹豫也消失了。
他拿起拆信刀,利落地划开了信封上的火漆。
信纸很长。
前面三分之一的篇幅,袁崇焕用激昂的笔调,详细汇报了前不久在宁远城外指挥的一次小规模“剿匪”胜利。
歼敌三十余人。
虽然战果不大,但也被他写得气势恢宏。
朱由检看着,嘴角勾起一抹冷峭。
他直接跳过了这段“报捷”的内容,看向后面的正文。
果然,他很快就露出了真实目的。
在汇报完“大捷”之后,袁崇焕笔锋一转,开始大谈辽东防务的重要性。
通篇都在强调他那“凭坚城,用大炮”的战略是如何英明正确。
然后便开始不着痕迹地“诉苦”。
说什么辽东苦寒,将士们缺衣少食。
说什么军械老化,炮弹火药也亟待补充。
最后,他终于图穷匕见。
他“恳请”皇帝能体谅边关将士的疾苦。
听说陛下最近通过查抄贪官充盈了内帑,是否可以将这笔银两优先拨付给辽东?
他还隐晦地提出,希望皇帝能赋予他更大的“自主之权”,让他在辽东可以相机行事,不必事事都奏请朝廷。
朱由检看完了整封信。
他将信纸缓缓放在御案上。
“王承恩。”
“奴婢在。”
“你去把孙传庭和吏部的方正给朕叫来。”
“是。”
很快,孙传庭和方正就赶到了乾清宫。
他们两人现在可以说是朱由检最为倚重的心腹,一个主外,一个主内。
朱由检没有说话,只是将袁崇焕的信递给他们传阅。
两人看完,脸色都变得有些凝重。
方正首先开口,他毕竟是御史出身,看问题比较尖锐。
“陛下,臣以为,这袁崇焕其心可诛!”
“区区歼敌三十,也好意思称之为‘捷报’上奏天听?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其后洋洋洒洒,通篇都在要钱、要权!”
“此人名为督师,实为军阀!若任其坐大,恐为国家留下心腹大患!”
孙传庭则相对沉稳一些,他也皱着眉头说道:
“陛下,方大人所言虽有些激烈,但亦不无道理。”
“不过,袁崇焕毕竟在辽东经营多年,屡有战功,尤其是在边军之中威望极高。”
“若是动他,恐怕会引起辽东军心不稳,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朱由检听完两人的分析,点了点头。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让他可以更全面地看待问题。
朱由检终于开口,一锤定音:“你们说的都有道理。”
“这份奏疏,功是小功,试探君心才是真。”
“要钱要权,更是他最真实的目的。”
朱由检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扫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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