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血雨腥风终于过去了。
第二天清晨的阳光再次照亮京城。
所有人都感觉,这座城市变了。
街道上明显比往日里冷清了许多。
百姓们大多闭门不出。
偶尔有几个胆大的,也只是探头探脑,脸上带着惊惧。
平日里那些坐着轿子、前呼后拥去上朝的官员,今天却少了大半。
整个官场,仿佛一夜之间就被掏空了。
钱府。
钱谦益熬了一夜。
他脸上的皱纹似乎都比昨天深了许多。
管家战战兢兢地走了进来。
他的声音都在发抖。
“老爷……上朝的时辰快到了。”
上朝?
钱谦益的嘴角扯出一丝苦笑。
还上什么朝?
朝堂之上,除了皇帝的爪牙和一些明哲保身的墙头草,还有谁?
他这一派的人。
他的门生,他的同僚,他的盟友。
不是被关进了诏狱,就是吓破了胆,躲在家里称病不敢出门。
他现在就是一个光杆司令。
“老爷……”管家看他不动,又小心翼翼地催促了一句。
钱谦益摆了摆手。
他缓缓站起身,声音沙哑地说道:“去备水,更衣。”
“老爷,您……您真的还要去上朝?”管家不解地问。
现在去,那不是自投罗网吗?
“不。”
钱谦益摇了摇头,眼中的神采一点点黯淡下去。
“我不去上朝。”
“我去,向陛下……请罪。”
……
半个时辰后。
一顶朴素的青布小轿从钱府侧门悄悄抬了出来。
轿子没有前往皇城,而是绕着路在京城里转了半圈。
钱谦益坐在轿中,掀开轿帘一角,看着外面萧条的景象。
他看到了那些被贴上封条的府邸。
他看到了那些在街上巡逻、气焰嚣张的东厂番役。
他甚至还看到几辆盖着白布的马车,从诏狱的方向驶向城外。
他知道,那上面拉着的可能就是昨天还和他一起在金殿上慷慨陈词的同僚。
钱谦益手一颤,猛地放下了轿帘。
他开始反思。
自己是不是真的错了?
不。
他没错。
错的是那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少年天子!
一个只知道用屠刀来解决问题的疯子!
可是,现在想这些还有什么用?
疯子赢了。
而他这个自诩为棋手的“聪明人”,却输得一败涂地。
他想过反抗,但很快就绝望地发现,在绝对的暴力和无可辩驳的“大义”面前,他所有的政治手段都显得苍白无力。
皇帝这次抓人,用的不是“谋反”,而是“贪腐”。
而且是人赃并获,铁证如山!
谁敢在这种时候,为一个已经被钉死在耻辱柱上的贪腐集团出头?
谁出头,谁就是下一个!
想明白了这一点,钱谦益就知道他只剩下最后一条路可以走。
认输。
而且要认得心甘情愿,认得彻彻底底。
……
紫禁城,乾清宫外。
当钱谦益的身影出现时,所有当值的太监和侍卫都愣住了。
只见这位昔日风度翩翩、高高在上的礼部右侍郎,此刻竟脱下了那身象征身份地位的绯红色官袍。
他只穿着一身平民百姓才会穿的粗布素衣。
花白的头发没有用官帽束起,只是简单地用一根布条扎在脑后。
他就这么一步步走到了乾清宫门前。
然后,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噗通”一声。
双膝跪地。
这个东林党的领袖,这个天下读书人的楷模,就这么像个最卑微的囚犯一样,跪在了皇帝的宫门之外。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朱由检的耳朵里。
王承恩小心翼翼地前来禀报:“陛下……钱……钱侍郎他在宫外跪着,说是来向您请罪的。”
朱由检正在批阅一份从辽东送来的紧急军报。
他头也没抬,只是淡淡地说道:“让他跪着吧。”
“朕现在没空见他。”
“是。”王承恩应了一声,悄悄退了出去。
于是,钱谦益就在乾清宫外跪了下来。
从早上一直跪到中午。
冬日的太阳没有一丝温度。
冰冷刺骨的寒风吹得他单薄的衣衫猎猎作响。
他的膝盖早已被坚硬的地砖硌得失去了知觉。
他的嘴唇也冻得发紫。
但他依旧跪得笔直。
期间,有几个与他相熟的太监想要上前劝几句,都被他用眼神制止了。
他知道,皇帝这是在敲打他,也是在考验他的诚意。
他今天既然跪在了这里,就没想过能轻易站起来。
……
一直到申时,太阳都快落山了。
朱由检才终于处理完手头上的军务。
他伸了个懒腰,仿佛才想起外面还跪着一个人。
“王承恩。”
“奴婢在。”
“外面那个人还在吗?”
“回陛下,还……还跪着呢。”
“嗯。”朱由检点了点头,“让他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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