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铺满谢府的青砖,一封加急的密信便递到了谢景明的书案上。
信是他在都察院的同僚悄悄送来的,言辞简洁,意思却惊心动魄:有人匿名向御史台递了状子,状告宣威侯府继室尹氏三条罪——婚前不贞、私设外产、苛待前房嫡子。状子写得有鼻子有眼,连她“婚前曾私会外男”的时辰地点、“私产”铺面的位置、甚至“克扣嫡子用度以肥己身”的细节都列得清清楚楚。
谢景明捏着信纸的手指微微发白,指节泛青。
书房里静得能听见炭火哔剥声。幕僚赵先生立在案旁,眉头紧锁:“大人,此事来得蹊跷。这几条罪状,条条都冲着少夫人‘妇德’与‘品行’的要害去,若真闹开了,不止少夫人名声尽毁,便是侯府、您,乃至小公子的前程,都要受牵连。”
“什么时候的事?”谢景明声音沉静,听不出情绪。
“递状子是昨日傍晚。但对方显然早有准备,选在年关将近、各衙门即将封印休沐前发难,怕是算准了这个时机,让咱们反应不及,谣言却已传开。”赵先生顿了顿,“更麻烦的是,递状子的门路隐秘,一时查不到源头,但……绝非普通百姓能为。”
意味着有官面上的力量在背后推动,很可能是谢景明近来在朝中触动了某些人的利益,对方选择从内宅入手攻讦。
谢景明将信纸凑近烛火,看着它卷曲、焦黑、化为灰烬。“老夫人那边,暂时瞒着。”
“可……”
“先照我说的做。”他抬眼,目光如淬了寒冰的刀锋,“去查三件事:第一,状子上所列‘私会’的时间地点,当时少夫人在何处、有何人证;第二,那几家所谓‘少夫人私产’的铺面,真正的东家是谁,近半年所有账目往来;第三,府中所有接触过小公子饮食用度、月例发放的下人,尤其是近来行为有异、或与外界联系异常的,一一排查。”
“是。”赵先生领命,却又迟疑,“那少夫人那边……是否需要告知,让少夫人有所准备?”
谢景明沉默片刻。
他想起尹明毓平日那副懒洋洋万事不挂心的模样,想起她理直气壮说“只想快活”时的神情,也想起她偶尔眼底闪过的洞明与通透。
“不必特意去说。”他最终道,“但也不必刻意隐瞒。她若问起,照实答。”
他想看看,她究竟会如何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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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像冬日里的一阵阴风,无孔不入。
最先感觉到异样的是兰时。她照常去大厨房取例份的燕窝,却见几个管事婆子聚在一处低声议论,见她来了,立刻散开,眼神躲闪。去针线房取新衣,往日殷勤的绣娘也笑得勉强,背过身去却与同伴交换眼色。
兰时心里一沉,留了个心眼,故意绕到花园僻静处,果然听见假山后两个洒扫的小丫鬟在嚼舌根:
“听说了吗?外头传得可难听了……”
“说少夫人嫁进来前就不清白呢!”
“何止!还说她开铺子赚黑心钱,连小公子吃的用的都敢克扣……”
“怪不得老夫人总不让小公子太亲近她,原来早看出来了?”
兰时气得浑身发抖,差点冲出去撕了那两人的嘴,却生生忍住。她转身疾步往回走,脑子里飞快转着:流言能传进府里,还传得如此有模有样,外面定然已经沸反盈天。得赶紧告诉姑娘!
她一路小跑回澄明院,却见院中一派安宁。尹明毓正裹着厚厚的貂绒斗篷,坐在廊下的躺椅里,手里捧着一个暖手炉,脚边炭盆烧得正旺。她眯着眼,看小谢策在院子里和一只圆滚滚的狮子狗追着一只彩线球跑来跑去,笑声清脆。
“姑娘!”兰时冲到跟前,气息不匀。
尹明毓懒懒掀了掀眼皮:“怎么了?后头有鬼追你?”
“比鬼还可怕!”兰时急得跺脚,俯身在她耳边,将听到的流言和自己的担忧一五一十飞快说了。
尹明毓听着,脸上的慵懒神色一点没变,甚至还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就这?”
兰时瞪大眼:“姑娘!这还不够严重吗?这是要毁了您的名声啊!”
“名声?”尹明毓挑了挑眉,伸手从旁边小几上的攒盒里拈了块杏仁酥,慢条斯理地咬了一口,“那玩意儿,我嫁进来第一天不就自己扔地上踩了两脚么?”
“可……可这次不一样!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还扯上小公子!分明是想把您往死里逼!”兰时眼眶都红了,“咱们得赶紧想办法,告诉侯爷,告诉老夫人,澄清……”
“澄清什么?”尹明毓打断她,拍了拍手上的碎屑,“说我没有私会外男?证据呢?人证物证在哪?对方既然敢告,必然准备了所谓的‘证据’。咱们空口白牙去说,只会越描越黑,让看戏的人觉得咱们心虚。”
她顿了顿,看向院子里跑得脸蛋红扑扑的谢策,眼神柔和了一瞬,随即又恢复那种漫不经心的透彻。
“至于克扣策儿用度……”她忽然扬声道,“策儿,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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