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好房子的第二天,生活的现实感便沉甸甸地压了下来。我和王杰揣着连夜修改好的简历,一头扎进了早高峰的地铁。车厢里人贴着人,空气混浊。王杰把打印出来的简历紧紧护在胸前,像是护着什么宝贝,凑在我耳边半开玩笑地许愿:“要是能找到个包吃包住的工作就好了,那能省下多大一笔开销,去‘旧城以西’喝咖啡都能喝出底气来。”
我用手肘轻轻顶了他一下,把他从白日梦里戳醒:“别想美事了,先找个能让我们在这座城市活下来的工作,比什么都强。”
出了地铁站,九月的阳光依然带着灼人的力度。工业园区路边的公告栏上,密密麻麻的招聘广告像一块块补丁。我们一家家看过去,王杰对一家奶茶店的招工启事表现出浓厚兴趣,理由是“以后能喝到免费奶茶,去‘旧城以西’还能给你捎一杯,省一杯是一杯”。我却更想找一份能和文字打交道的工作——毕竟在原公司写了两年项目报告,再怎么着,也算摸过键盘,沾了点边。
“楚钰豪!快看这个!”王杰忽然兴奋地拽住我胳膊,指着不远处一张印刷较为精致的招聘启事,“文化公司招文案,要求写着‘有文字sense,有网感’,这不说你呢吗?咱去试试!说不定以后还能跟‘旧城以西’搞点跨界合作呢!”
我凑近细看,地址就在前面那栋看起来颇为气派的写字楼。来不及多想,被他半是期待半是冲动地拉着,小跑着冲进了大厅。
大厅里光可鉴人,西装革履的白领们步履匆匆。我们刚找到电梯口,还没来得及按下行键,就听见身旁“哗啦”一声脆响——紧接着是纸张散落的窸窣声。我循声望去,一个穿着挺括白衬衫、扎着利落高马尾的女生,正蹲在地上,手忙脚乱地捡拾着撒了一地的文件。她脸颊涨得通红,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显然是急坏了。
“我们帮你!”王杰的热心肠永远比脑子动得快,话音未落就已蹲了下去,大手一揽,帮她把好几份文件归拢起来。
我也跟着弯腰,刚拾起脚边的一份,就听到一个带着明显抗拒和焦躁的女声响起:“不用你们帮!我自己能行!”
她的语气又冲又硬,像块忽然扔过来的石头,砸得我愣了一下,手里的文件差点又滑脱。
王杰也僵住了,保持着半蹲的姿势,有些委屈地抬头:“我们就是看东西掉了,想帮个忙……”
“谁要你们帮忙了?”女生猛地站起身,一把从王杰手里近乎“抢”过那些文件,用力拍打着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眼神锐利得像刀子,在我们身上扫过,“你们走路不长眼睛的吗?差点撞到我!”
我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刚才跑得急,胳膊可能确实蹭到了她的手臂。“对不起,我们不是故意的。”我赶紧再次道歉,试图缓和这剑拔弩张的气氛。
“对不起有什么用?”她把那摞文件紧紧抱在胸前,像护着盾牌,语气愈发咄咄逼人,“这是要马上送给客户的方案!要是弄脏了、弄乱了顺序,你们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王杰的脾气也上来了,站起身,声音不由得提高了些:“我们都道过歉了,你怎么还没完没了的?”
“我没完没了?”女生像是被点燃的炮仗,冷笑一声,语速快得像扫射,“你们要是不横冲直撞,我的文件能掉吗?”
就在空气几乎要凝固的时刻,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了。里面有人探出头,焦急地喊道:“李倩!你怎么还没上来?客户都到会议室了!”
“来了!”名叫李倩的女生应了一声,最后狠狠瞪了我们一眼,抱着文件转身快步冲进了电梯。在电梯门合上的最后一瞬,我还清晰地看到她紧蹙的眉头和紧绷的侧脸线条。
“这……这什么人啊这是?”王杰指着已经闭合的电梯门,气得在原地直转圈,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我们好心当成驴肝肺!她倒打一耙的本事可真行!”
我心里也像是被塞了一团湿棉花,堵得难受,刚才那股初生牛犊般的求职热情被这盆冷水浇得七零八落。“算了,”我叹了口气,试图安抚他,也安抚自己,“可能她正被工作逼到悬崖边上,心情不好吧。”
话虽如此,那股因陌生环境而生的兴奋感和期待感,终究是黯淡了不少。
带着这份残留的憋闷,我们按地址找到了那家文化公司。面试我的是位戴着细框眼镜、气质温婉的人事小姐姐。她仔细翻阅着我的简历,抬头问道:“看简历,你之前有过文案经验,为什么选择辞掉工作来苏州发展呢?”
我想了想,决定抛开那些套路,给出一个更接近真实的回答:“我想找一份能让自己持续保有热情的工作。另外,我个人非常喜欢‘旧城以西’那个地方,那里的故事墙让我觉得很触动,希望能离那种能让人安静下来的氛围近一点。”
小姐姐闻言,眼里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理解和赞许的笑意:“‘旧城以西’啊,我知道那地方,确实很有味道。我们公司虽然规模不算很大,但氛围很开放,鼓励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如果你的能力符合要求,我们很欢迎。”她合上简历,语气干脆,“你的基本情况我们了解了,如果你愿意,明天就可以来上班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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