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不到一刻钟,庄亲王府的管事嬷嬷便带着厚礼登门。林秀在主院接待时,特意唤来女儿。那嬷嬷一见安陵容,立即含胸俯首行了个标准的万福礼:奴婢给格格请安。
管事嬷嬷又福了福身:格格万安。奴婢是庄亲王福晋院里的管事嬷嬷,福晋说今日惊扰了格格用膳,实在过意不去,特命奴婢前来赔礼。
安陵容虚扶一把:福晋太客气了。今日之事原与王府无关,反倒要多谢王爷解围。她引嬷嬷入座,我们初来京城就得王府眷顾,实在感激。还望嬷嬷转达,他日必当亲至府上向福晋请安。
难怪福晋夸格格是天仙般的人儿,嬷嬷接过茶盏,笑着对林秀道,夫人真是好福气。
林秀含笑摇头:嬷嬷说笑了,小女怎当得起福晋这般夸赞。
管事嬷嬷从袖中取出一份泥金请柬:福晋特意嘱咐,邀格格和府里的少爷们十日后同往温泉庄子赏景。这时节庄里景致最是宜人,届时还有京中几位世家子弟同游。她将请柬双手奉上,福晋说格格初来京城,正该多结识几位闺中密友。
安陵容郑重接过请柬,指尖轻抚过上头精致的云纹暗纹:请嬷嬷转告福晋,陵容必当准时赴约。眸底闪过一丝深思。
回到院落,她立即唤宝灵去请芳珂嬷嬷。待嬷嬷到来时,宝珠已备好茶具。紫砂壶中的泉水正咕嘟作响,茶香随着水汽氤氲开来。
芳珂习惯了格格的随性,自然地坐在一旁的绣墩上。安陵容斜倚窗边软枕,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她月白的裙裾上投下斑驳的花影。
姑姑,她执起青瓷茶盏,可否与我说说这位庄亲王福晋?十日的宴请,需得早作准备才是。
宝珠手腕轻转,琥珀色的茶汤恰如其分地注入杯中。茶香里,一场关乎京城局势的谈话悄然展开。
芳珂嬷嬷捧着茶盏,缓缓道来:十六爷原是康熙爷的十六阿哥,顺懿密妃王氏所出。今上登基后,为避讳改名允禄。雍正元年三月,老庄亲王博果铎薨逝无嗣,十六爷奉旨过继承袭王爵。她轻啜了口茶,如今掌着宗人府,福晋郭络罗氏出身名门,是能特大人嫡女,曾诞下小世子却不幸早夭。
安陵容静静聆听,纤长如玉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空茶杯。月光将她的侧颜镀上一层银辉,连睫毛投下的阴影都显得格外清晰。
芳珂轻抿了口茶,继续道:这位王爷雅号爱月主人,精通音律,与福晋琴瑟和鸣。与当今圣上更是兄友弟恭,深得器重。
安陵容指尖轻点案几:十日的宴请,不知都有哪些世家子女同往?
郭络罗氏嫡系的雅琪格格,芳珂放下茶盏,今年十五,是福晋的堂妹。已与马佳氏嫡次子过了明路,故未参选秀女。她稍作停顿,此外还有富察氏、钮祜禄氏的几位公子小姐。
月光透过窗纱,在安陵容手中的青瓷杯上投下细碎光斑。她若有所思地摩挲着杯沿,将这些名字一一记在心底。
天家恩宠...安陵容喃喃低语,眸色微微一暗。芳珂敏锐地捕捉到这份异样,却不动声色地续道:
明日同行的还有马佳氏的黎莹格格,年方十七。嬷嬷眼底泛起追忆的光,这位格格虽出身显贵,却是个热心肠。尤其骑射功夫了得,最爱着火红骑装,颇有咱们满洲姑奶奶的英气。
说到此处,芳珂眼中闪过一丝向往——那是八旗子弟对草原驰骋的本能眷恋。安陵容也不禁出神,想象着红衣少女策马扬鞭的飒爽英姿。不过转念一想,自己此生怕是难有这般肆意了。
姑姑也精于骑射?安陵容指尖轻抚茶盏边缘,好奇道。
芳珂眼底泛起涟漪: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奴婢幼时随阿玛在草原上逐过野兔,猎过苍狼...她轻叹一声,转眼已是白头。
想必是段难忘的时光。安陵容温声道。
可不是么,芳珂摇摇头,似要甩开那些回忆,还是说回正事。赫舍里氏的瑞毅格格年方十六,与庄亲王福晋是表姊妹,明日也会同往。她压低声音,这位格格的姑母,正是前朝隆科多大人的嫡福晋。
月光偏移,将茶案上的青瓷莲花盏映得通透。安陵容若有所思地摩挲着杯沿,将这些盘根错节的关系一一记下。
赫舍里氏四字入耳,安陵容心头猛地一刺。前世游魂紫禁城时,她亲眼目睹过隆科多的下场——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纵容宠妾李四儿将结发妻子赫舍里氏做成人彘。那李四儿粗鄙恶毒,毫无人性,偏得隆科多痴迷宠爱。
最可恨的是隆科多与赫舍里氏所出的儿子岳兴阿。那年约十岁的孩童,日日目睹生母受尽折磨,却从未想过向外祖家求救。直到隆科多倒台,他才跳出来大义灭亲。当初母亲在佟佳府中受尽煎熬时,他何曾想过带母亲逃离?不过是为着爵位,连生身母亲都能舍弃的畜生罢了。
安陵容攥着茶盏的手指节发白,前世所见种种惨状在眼前挥之不去。隆科多固然死有余辜,可比起前世的安比槐,这等泯灭人性的行径更令人发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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