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游枭站在门前,指尖冰凉,心里的念头像野草一样疯长。
她无法想象,那个连说话都吝啬的张起灵,失去记忆后该怎么应对这个复杂的世界。
他那么干净,那么纯粹。
不懂人心险恶,不懂虚与委蛇。
会不会有人看出他的异常,趁机欺负他?会不会有人逼着他下墓,用那些阴邪的手段胁迫他,就像当年在四姑娘山看到的那样?
一想到他可能受的委屈,游枭的心就像被一只手狠狠攥住,疼得她喘不过气。
还有黑瞎子。
昨天隔着门板听到他的声音,比记忆里沉了些,带着点岁月磨出来的沙哑。
这三十年,他一个人是怎么过的?会不会对着空荡的院子,想起有个穿红衣的丫头曾在这里吵吵闹闹?
他会不会在某个墓道里身陷险境时,恍惚间觉得背后会传来她咋咋呼呼的声音?会不会在想起藏海花时,突然红了眼眶?
这些念头像针一样,密密麻麻地扎在游枭心上。
管他什么血脉,管他什么平衡者,管他什么狗屁天道。
她现在只想冲进去,看看他们,摸摸他们,确认这不是一场稍纵即逝的梦。
她走到门前,不再犹豫,推门而入。
院里,黑瞎子正端着个搪瓷盆,里面放着刚从井里打上来的水,准备去浇那几盆半死不活的仙人掌。
听到门响,他下意识地回头,脸上还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嘴里叼着的烟都忘了吸。
四目相对的瞬间,时间仿佛凝固了。
游枭站在门口,红着眼眶,辫子上的红绸带在风里轻轻飘着。
黑瞎子手里的搪瓷盆“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清水泼了一地,溅湿了他的裤脚,他却浑然不觉。
“小……丫头?”他声音发颤,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手在口袋里摸了半天,才想起烟还叼在嘴里,慌忙拿下来,指尖抖得厉害。
游枭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她想开口说“我回来了”,可喉咙像被堵住,只能发出哽咽的抽气声。
黑瞎子慢慢朝她走过来,脚步有些踉跄,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他伸出手,指尖在离她脸颊还有寸许的地方停了停,又猛地缩回去,反复几次,才终于轻轻触碰到她的皮肤。
温热的,柔软的,带着真实的触感。
不是梦。
他猛地将她抱住,力道大得像是要把她揉进骨血里,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里带着压抑了三十年的颤抖:“小丫头……你真的回来了……”
他的后背绷得很紧,游枭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还有那不易察觉的轻颤。
这个总是吊儿郎当、天不怕地不怕的男人,此刻像个找回了丢失珍宝的孩子,小心翼翼,又带着失而复得的狂喜。
“嗯……”游枭回抱住他,把脸埋在他的胸口,闻着那熟悉的味道,眼泪流得更凶了,“我回来了,瞎子……我回来了。”
三十年的思念,三十年的等待,在这个拥抱里,终于有了着落。
而门口,张起灵不知何时站在了那里。
他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白衬衫,袖口挽着,露出小臂上淡淡的疤痕。
他看着紧紧相拥的两人,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可那双总是空茫的眼睛里,却悄然泛起了一丝涟漪,像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石子,荡开圈圈波纹。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心跳加速,也不明白为什么看到那个红衣姑娘的瞬间,心里会涌起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和……失而复得的悸动。
就好像,他等这一天,等了很久很久。
他看着游枭的背影,看着她扎着的麻花辫,看着那抹耀眼的红,脑海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隐隐松动,像尘封的记忆,正试图冲破厚厚的壁垒。
黑瞎子终于松开了游枭,却还是抓着她的胳膊,生怕一松手她就会消失。
他上下打量着她,眼眶通红,嘴角却咧得很大:“长高了……也长开了……差点没认出来。”
游枭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向站在门口的张起灵。
他就那么静静地站着,四目相对的瞬间,游枭看到他眼底那丝一闪而过的迷茫,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她的心轻轻一揪。
他……果然不记得了吗?
可即使这样,看到他好好地站在这里,没有受伤,没有被欺负,她就已经很满足了。
游枭挣脱黑瞎子的手,朝着张起灵慢慢走过去。
每走一步,心里的酸涩就多一分,可更多的,是失而复得的庆幸。
她在他面前站定,仰起脸看着他,声音带着哭过的沙哑,却异常清晰:“张起灵,我回来了。”
张起灵看着她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有他看不懂的深情和思念,像一汪深潭,让他不由自主地陷了进去。
游枭扑过去的时候,带起一阵风,裹挟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藏海花香。
张起灵整个人都僵住了,他低头看着怀里突然出现的人,连呼吸都忘了调整。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