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白那份请求查验前朝旧物的奏章,如同石沉大海,一连数日未有回音。禁书堂内时光流逝,唯有尘埃在从高窗透入的光柱中无声飞舞。他不急不躁,每日依旧埋首故纸,将焦灼与算计深深掩藏在平静的表象之下。
他知道,皇帝在权衡。权衡他这个知晓太多秘密的“功臣”是否可信,权衡开放前朝旧物可能带来的风险,更在权衡其中是否真有他急需的、关于“锁链符号”的线索。
第五日,午后。一名身着绯袍、面白无须,气息却明显不同于普通宦官的中年太监,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禁书堂值房外。他未通传,径直入内,目光如刮骨刀般扫过林知白。
“林修撰,咱家司礼监秉笔,冯保。”声音尖细平稳,不带丝毫情绪。
林知白心中一凛,立刻起身。司礼监秉笔,皇帝最核心的近侍之一,地位仅次于掌印太监!他竟然亲自来了!
“冯公公。”林知白躬身行礼。
冯保微微颔首回礼,枯瘦的手指从袖中抽出一份明黄卷轴:“陛下口谕,允林知白所请。即日起,可入景阳宫偏殿书库,查验前朝封存之金石、舆图、器物。一应所需,由内务府协同。然,”他话音一顿,目光锐利如钩,“只许查阅记录,不得损毁、携出任何物件。每日辰时入,酉时出,自有侍卫随行‘护卫’。林修撰,可听明白了?”
“臣,领旨谢恩。定当恪守规矩,不负圣恩。”林知白深深一揖,心头却无多少喜悦。皇帝果然准了,但这“护卫”于严苛的限制,无异于宣告他仍在严密监控之下。这是一场戴着镣铐的探查。
“如此便好。”冯保深深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言,转身离去,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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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阳宫位于皇宫西北角,是真正的冷宫之地。宫墙斑驳,杂草丛生,连空气都仿佛凝滞着前朝妃嫔的哀怨与孤寂。偏殿书库更是年久失修,大门推开时,积年的灰尘簌簌落下,一股混合着霉味、陈旧纸张和金属锈蚀的气息扑面而来,令人窒息。
库内极大,光线昏暗。高大的木架无序地排列着,上面堆满了各种蒙尘的物件:残缺的青铜器、褪色的卷轴、碎裂的陶瓷、甚至还有一些造型奇特的石刻和腐朽的木匣。两名面无表情的大内侍卫如同门神,一左一右守在库房门口,目光如炬。
林知白知道,时间有限,必须高效。他直接略过那些显而易见的书画陶瓷,将目标锁定在那些可能刻有符箓、纹饰的金石之物上。
这是一项极其枯燥且艰难的工作。许多器物锈蚀严重,纹路模糊不清。他需要一件件拿起,小心拂去灰尘,就着从破败窗棂透入的微弱光线,仔细辨认上面的每一个刻痕。
第一天,一无所获。那些纹饰多是寻常的云雷纹、饕餮纹,或是些吉祥寓意的话语,与那诡异的锁链符号毫无关联。
第二天,他扩大搜索范围,开始检查那些堆放杂物的角落。在一个破损的、似乎用来存放祭祀用品的木箱底部,他发现了几块断裂的黑色石板,上面刻着些类似星图的图案,依旧没有锁链标记。
侍卫的目光始终如影随形,他必须表现得如同一个真正醉心考据的学者,不能流露出过于明确的目的性。
直到第三日午后,当他搬动一个格外沉重的、表面覆盖着厚厚污垢的青铜方鼎时,指尖无意中在鼎足内侧,触碰到了一处与其他光滑表面迥异的凹凸感。
他心中一动,不动声色地调整角度,借着光线仔细看去。
鼎足内侧,靠近与鼎身连接处,由于位置隐蔽,保存相对完好。那里,赫然镌刻着一个清晰的、与他袖中描摹的图案几乎一模一样的——扭曲锁链符号!
找到了!
林知白强压下狂跳的心脏,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他没有立刻记录,而是继续假装研究鼎身的其他纹饰,脑中飞速运转。
这个符号出现在祭祀用的鼎上,印证了它与某种仪式有关。但具体是何仪式?作用是什么?
他需要更多线索。他仔细检查鼎身其他部位,希望能找到相关的文字记录。然而,除了这个孤立的符号,鼎上再无其他特殊刻痕。
他不甘心,开始以这个鼎为中心,检查周围可能与之相关的其他器物。在一堆同样满是锈蚀的青铜残片中,他发现了一块似乎是某种礼器底座的碎片,上面隐约有几个模糊的古篆字。
他小心地清理掉锈迹,辨认出那似乎是“……契……约……”二字。
契约?什么契约?
一个大胆的猜想在他脑中形成——这锁链符号,莫非代表某种“束缚”或“封印”的契约?是针对“龙兴之地”那股混沌力量的?
就在他凝神思索之际,眼角余光忽然瞥见库房深处,一个堆放破损屏风与帷幔的黑暗角落,似乎有影子极快地晃动了一下!
不是侍卫!侍卫守在门口,身影清晰!
有人!
林知白后背瞬间沁出冷汗,但他没有声张,也没有立刻望向那个方向,而是如同毫无察觉般,继续低头研究手中的青铜碎片,同时全身感官提升到极致,耳朵捕捉着库房内任何细微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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