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吕布于并州励精图治,消化胜利果实之际,天下的棋局并未停歇。东南之地,淮南寿春,一场围绕着野心、欺骗与机遇的大戏,正悄然上演。
寿春城,昔日扬州刺史部的治所,如今已成了后将军、阳翟侯袁术的大本营。自当年十八路诸侯讨董以来,袁术凭借袁氏“四世三公”的显赫门第和自身占据的南阳、淮南等富庶之地,一直自视甚高,隐隐以天下霸主自居。尤其是其兄袁绍在河北与公孙瓒激战正酣,更让他觉得,这袁氏引领天下的重任,非他莫属。
然而,近来有一件事,却像一根刺,扎在袁术的心头,那便是传国玉玺的下落。当年孙坚攻入洛阳,于井中得此至宝,后孙坚战死,玉玺落入其子孙策手中。袁术对此物垂涎已久,在他看来,这方“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玉玺,正是他袁公路应天承命的最佳象征!他多次向孙策索要,甚至以官职、兵马相诱,奈何那孙伯符年纪虽轻,却滑不溜手,总是以各种借口推脱。
这一日,袁术正在府中与谋士杨弘、阎象等人商议钱粮之事,忽闻侍卫来报:“主公,孙策将军在外求见。”
“哦?孙伯符来了?”袁术眼睛微眯,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让他进来。”
不多时,一名少年将军大步走入厅堂。只见他年约十七八岁,姿颜俊美,身材魁梧,虽衣着不算华贵,但眉宇间自有一股英挺之气,顾盼生威,正是孙坚长子,孙策孙伯符。
孙策上前,对着袁术躬身一礼,声音洪亮:“末将孙策,拜见后将军!”
袁术打量着孙策,心中也是暗赞一声“虎父无犬子”,面上却故作淡然:“伯符不必多礼。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啊?”
孙策抬起头,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悲愤与恳切:“后将军明鉴!先父当年为国讨贼,不幸殒命。策身为长子,日夜思虑,恨不能手刃仇敌,以慰先父在天之灵!然策势单力孤,空有血勇,却难有作为。每每思之,五内俱焚!”
他顿了顿,观察了一下袁术的神色,继续道:“策闻后将军乃当世英雄,四世三公,名满天下,麾下兵精粮足,威震东南。策不才,愿率部投效将军麾下,为将军前驱,扫平不臣,建功立业!只求将军能借我数千兵马,让策得以返回江东,召集先父旧部,平定地方,为将军经营一块稳固的基业!届时,策愿为将军镇守江东,永为藩属!”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又给足了袁术面子,将袁术捧到了“当世英雄”的位置上,而他自己则摆足了谦卑投效、欲借力报仇的姿态。
袁术听得心中颇为受用,但他老奸巨猾,岂会轻易相信?他捋着短须,慢悠悠地道:“伯符有此雄心,甚好,甚好。只是……兵马钱粮,非同小可。如今四方不宁,本将军亦需兵马镇守地方啊。”
孙策似乎早有所料,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极大的决心,从怀中取出一个用黄绫包裹的方正之物,双手高高捧起,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与不舍:“后将军!策知空口无凭,难以取信!此乃先父当年于洛阳所得之物——传国玉玺!策愿以此无价之宝,暂押于将军处,以表策之赤诚!待策在江东立足,必竭尽全力,报效将军大恩!届时,再以功勋,换回此物!”
“传国玉玺?!”
厅内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杨弘、阎象等谋士也都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孙策手中那方黄绫包裹。袁术更是猛地从座位上直起身,眼中爆射出无比炽热和贪婪的光芒!他梦寐以求的东西,就这么突然出现在眼前!
他强压下立刻将其夺过来的冲动,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伯符……你……你此言当真?果真愿以玉玺为质?”
“千真万确!”孙策语气斩钉截铁,“若违此誓,人神共弃!只求将军信我,借我兵马,助我返回江东!”
袁术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传国玉玺!有了它,自己“受命于天”就更具说服力了!至于孙策借兵……哼,区区几千兵马,对他袁术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就算孙策真能在江东闹出点动静,难道还能逃出自己的手掌心?到时候,江东之地,连同这玉玺,还不都是自己的囊中之物?这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想到这里,袁术脸上露出了“慷慨”的笑容:“伯符何必如此!你我之间,何须此物为质?不过,既然伯符一片诚心,本将军若再推辞,反倒不美了。也罢!本将军就信你一次!”
他站起身,朗声道:“孙策听令!”
“末将在!”
“本将军任命你为折冲校尉,领殄寇将军!拨付你兵马三千,战甲五百副,粮草一月,即日启程,渡江平定吴郡、会稽等地!望你不负本将军厚望,早日建功!”
“末将孙策,叩谢后将军大恩!必肝脑涂地,以报将军!”孙策单膝跪地,声音激昂,低下头时,眼中却闪过一丝计谋得逞的锐利光芒。
交易达成。孙策用一方在他看来暂时无用、甚至可能招致杀身之祸的玉玺,换取了梦寐以求的独立发展的资本。而袁术,则捧着那方温润如玉、象征着至高皇权的玉玺,志得意满,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身登大宝、君临天下的那一天。
他却没有注意到,或者说刻意忽略了身旁谋士阎象那欲言又止、忧心忡忡的眼神。阎象总觉得,孙策此子,绝非池中之物,今日放虎归山,他日恐成大患。但看着袁术那痴迷抚摸着玉玺的模样,他知道,此刻说什么,主公都听不进去了。
孙策的动作极快,拿到调兵虎符和物资后,毫不耽搁,立刻与自己的至交周瑜,以及程普、黄盖、韩当、祖茂等父亲留下的旧部,带着这三千兵马和少量粮草,迅速离开寿春,日夜兼程,直扑江东而去。
一头年幼的猛虎,终于挣脱了牢笼,获得了纵横山林的初步资本。江东的天空,即将因为孙策的到来,而风起云涌。而袁术,则沉浸在获得玉玺的狂喜之中,加速了他那不合时宜的皇帝梦,却不知自己亲手放出了一个何等可怕的对手。
天下的局势,在并州吕布稳步发展、淮南袁术志得意满、孙策悄然南下的背景下,继续向着更加混乱和不可预测的方向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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