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的这个冬天,格外的寒冷与绝望。自吕布挟持着真天子刘协与一众核心宫人北去后,这座昔日帝都的权威便如同冰雪消融,一落千丈。未央宫虽然依旧巍峨,却难掩其内在的空洞与死寂。
李傕与郭汜并排坐在冰冷的御阶之上,俯瞰着下方那些面色惶恐、如履薄冰的留守官员。他们虽已自封车骑将军、后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权倾朝野,但内心深处都清楚,没有天子这块“金字招牌”,他们不过是占据着华丽牢笼的两个强大狱卒,政令难出关中,更遑论号令天下。
“诸位!”李傕粗嘎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焦躁,“吕布逆贼,挟持天子,祸乱社稷,人神共愤!然,国不可一日无君!为安天下之心,续汉室宗庙,我等决议,从宗室中择一贤良,继承大统,以正视听!”
此言一出,下方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和窃窃私语。
司空淳于嘉,这位须发皆白的老臣,挣扎着出列,声音颤抖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李将军!天子蒙尘,尚在并州,岂可另立新君?此乃悖逆人伦,大不韪之事!天下诸侯将如何看?史笔如铁,又将如何记载?”
“悖逆?大不韪?”郭汜猛地站起身,手按剑柄,凶戾的目光扫过全场,最终钉在淳于嘉身上,“吕布那厮把皇帝捞到并州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就是忠臣?我等在长安,维护朝廷体统,反倒成了悖逆?老匹夫,我看你是读书读傻了,分不清好歹!”
随着他的话音,殿外值守的西凉甲士齐刷刷上前一步,甲胄碰撞之声铿锵刺耳,浓烈的杀气瞬间弥漫开来。淳于嘉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还想再争,却被身旁的同僚死死拉住。在明晃晃的刀剑面前,所谓的道理与气节,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然而,强行压服了朝堂上的异议,实际问题却远未解决。
合适的宗室子弟在哪里?近支宗亲要么在董卓之乱时便被屠戮殆尽,要么便散落在刘表、刘璋等远方诸侯的庇护之下,岂是他们能轻易弄到手的?即便勉强找到一个血缘疏远的,又如何能让关东那些虎视眈眈的诸侯,如曹操、袁绍、袁术之流承认?此事如同一个死结,让李傕、郭汜这两个武夫一筹莫展,脾气也愈发暴戾,长安城内的气氛更加压抑。
转机,发生在一个北风呼啸、大雪纷飞的夜晚。
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青篷马车,在数名眼神锐利、动作矫健的劲装护卫簇拥下,碾过长安积雪的街道,悄无声息地停在了李傕的车骑将军府侧门。一名身着厚重黑色斗篷、面容完全隐藏在兜帽阴影中的人,在下车验看过一枚特殊的信物后,被心腹家将直接引至府内最深处的暖阁。
李傕和郭汜早已在此等候多时,炭盆里的火光照得两人脸上明暗不定。
“先生终于到了。”李傕难得地收敛了几分跋扈,语气中甚至带着一丝期待。引荐此人的,是他麾下一个负责情报的心腹校尉。该校尉声称,此乃其故交,有经天纬地之才,愿为将军解忧,但对其具体来历却语焉不详,只知其姓“徐”。
那神秘人缓缓脱下兜帽,露出一张约莫四十岁上下、颇为儒雅清瘦的面孔。然而,与一般文人不同的是,他的眼神异常深邃冷静,仿佛能洞穿人心,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在下姓徐,草字元直,乃荆襄一介布衣。”他微微拱手,声音平和,“听闻二位将军正为社稷大事忧心,特来献上拙见,或可解将军燃眉之急。”
“徐元直先生?”郭汜性子急,不耐这些虚礼,“有何高见,快快讲来!若能解我兄弟之忧,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徐庶(元直)淡然一笑,不答反问:“二位将军所虑,无非是名不正则言不顺。即便强行从宗室中觅得一子,立以为帝,关东曹操、袁绍、南阳袁术,乃至荆州刘表,谁会承认?他们必斥将军为篡逆,高举‘勤王’大旗,联合来攻。届时,将军虽勇,麾下西凉将士虽悍,可能挡天下滔滔之口与四面合围之兵?”
这一问,正中李傕、郭汜心病!两人对视一眼,神色更加凝重。
“先生既知我等困境,必有良策教我!”李傕身体前倾,语气急切。
徐庶目光扫过二人,缓缓道:“良策谈不上,唯有一‘奇’字。既然寻找真宗室艰难,且易授人以柄,何不……李代桃僵?”
“李代桃僵?”李傕、郭汜一时没反应过来。
“正是。”徐庶压低了声音,“寻找一个年纪、相貌与……与已故的少帝刘辩相似之人!”
“什么?!”李傕、郭汜惊得差点跳起来。少帝刘辩被董卓废黜并毒杀,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
“先生莫非戏耍我等?”郭汜面露怒容。
“将军稍安勿躁。”徐庶神色不变,从容分析,“少帝虽‘已故’,但民间知之甚少。且正因其‘已死’,突然‘复生’,才更具奇效!我等可宣称,当年少帝并未被鸩杀,乃忠义之士冒死救出,隐姓埋名,如今董卓伏诛,少帝方得重见天日,归返朝廷,重登大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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