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冷宫,万籁俱寂,连风声都仿佛被那浓得化不开的阴冷与死寂吞噬。梅林坐落于那处隐藏着邪窟的破败院落东侧,与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洞口仅一墙之隔。枯瘦的梅枝在惨淡的月光下伸展着,如同无数挣扎求救的臂膀,地面上落满了腐败的梅瓣与枯叶,踩上去发出窸窣的碎响,在这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
林晚晴如同融入夜色的幽魂,提前半个时辰便已潜至梅林深处,寻了一株最为虬结茂盛的老梅树,藏身于其巨大的阴影之后。她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怀中的凤血凝玉传来平稳而温热的脉动,七宝镜扣在掌心,精神如同拉满的弓弦,感知着周遭的一切。
这里太安静了,安静得令人心悸。空气中弥漫着梅树特有的、带着一丝苦味的冷香,但更深处,却混杂着从那隔壁院落隐隐渗透过来的、若有若无的腥臭与邪气。她能感觉到,怀中玉佩对那邪气产生了本能的排斥,微微震颤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子时将至。
就在林晚晴疑心陈嫔是否遭遇不测,或是这本身就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时——
一缕极其细微、却异常清晰的箫声,如同自九幽之下钻出,幽幽地,在死寂的梅林中响起!
那箫声不成曲调,甚至有些断断续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怆与决绝,仿佛吹箫之人正用尽全身的力气,压抑着巨大的痛苦与恐惧。声音的来源,正在梅林另一侧的边缘,靠近那堵分隔院落与梅林的矮墙!
来了!
林晚晴心脏一紧,却没有立刻现身。她凝神细听,确认那箫声并非幻觉,也并无其他伏兵的气息后,才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朝着箫声传来的方向潜行而去。
穿过几丛枯败的梅树,借着月光,她看到了那个吹箫的身影。
陈嫔独自一人,倚坐在矮墙的阴影下,穿着一身近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墨蓝色旧宫装,未施粉黛,长发也只是简单地挽起,用一根素银簪子固定。她手中握着一支完整的紫竹洞箫——显然,之前那支断裂的只是信物。她闭着眼,全力吹奏着那不成调的悲音,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角甚至隐隐有一丝未干的血迹,整个人透着一股油尽灯枯的灰败气息。
而在她身侧不远处的地面上,赫然有一小滩尚未完全凝固的暗红色血迹!以及几道凌乱的、仿佛挣扎拖拽留下的痕迹!
林晚晴瞳孔微缩!陈嫔果然出事了!她是在受伤之后,强行来到此地的!
她不再犹豫,迅速现身,几步便来到陈嫔面前,低声道:“陈嫔娘娘?”
箫声戛然而止。
陈嫔猛地睁开眼,看到林晚晴的瞬间,她眼中爆发出一种混合着极度惊喜、恐惧与最后希望的光芒。她想要起身,却因牵动伤势而闷哼一声,踉跄了一下。
林晚晴连忙上前扶住她,触手之处,只觉她身体冰冷,且在微微颤抖。
“你……你终于来了……”陈嫔抓住林晚晴的手臂,指甲几乎要掐入她的肉里,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他们……他们发现了……萧家的走狗,还有……那些不是人的东西……傍晚时闯入了长信宫……李嬷嬷……李嬷嬷为了护我,被他们……被他们拖走了……恐怕……恐怕已经……”
她语无伦次,泪水混合着嘴角的血迹滑落,眼中是刻骨的仇恨与绝望。李嬷嬷,就是那个与慎刑司太监有同乡之谊的老嬷嬷!
林晚晴心中一沉,果然!陈嫔已经暴露了!
“娘娘冷静!”林晚晴扶着她靠墙坐下,迅速从怀中取出澹台静给的丹药,塞了一颗到她嘴里,“长话短说,这里不安全!您约我前来,究竟所为何事?”
丹药入口,陈嫔的气息稍微顺畅了一些,她死死抓住林晚晴的手,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急促地低语道:“周婉茹……周婉茹还活着!但……但她撑不了多久了!慎刑司根本不是审讯……那是……那是在用活人喂养‘噬魂镜’!”
噬魂镜?!又一个镜名!
林晚晴心中剧震!
“噬魂镜……是万邪镜的……子镜之一……”陈嫔喘息着,眼中充满了恐惧,“它被藏在慎刑司地底……能缓慢吞噬人的魂魄与生机……被吞噬者不会立刻死去,而是会日渐枯萎,最终化作……化作维持那邪镜运转的养料!周婉茹……还有之前许多莫名暴毙或失踪的宫人……都是……都是它的食粮!”
她猛地咳嗽起来,又吐出一小口黑血,继续道:“我……我通过李嬷嬷那条线,买通了一个负责送饭的小太监……才知道这些……但……但也因此暴露了……他们抓走李嬷嬷,下一个就是我!我活不过今晚了!”
她的眼神陡然变得疯狂而决绝,死死盯着林晚晴:“但我不能白死!我要萧贵妃那个毒妇付出代价!也要那窃据龙椅的邪魔不得好死!林晚晴……我知道你身负异术,连祭坛都奈何不了你!我要跟你做一个交易!”
“什么交易?”林晚晴沉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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