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机旋翼的轰鸣声像是钝刀在反复切割着沈渊的神经。
他蜷缩在机舱角落特制的束缚担架上,每一次颠簸都让身体里那股失控的力量翻涌得更剧烈。窗外是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下方连绵的山脉如同巨兽匍匐的脊背,而他们刚刚逃离的那道大地裂痕——陨星涧,已经隐没在浓重夜雾之后,只留下一抹令人心悸的、仿佛还在隐隐搏动的暗红色天光余韵。
“他的体温还在下降!”林晚的声音穿过轰鸣传来,急促而克制,“十七度,而且还在降。这不是失温症……这是生理机能在向冷血动物靠拢。”
沈渊能听见这些话,但声音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水。他的意识漂浮在某种诡异的临界点上——既清醒地感知着周围的一切,又仿佛随时会沉入一片由死寂和古老低语构成的深渊。
左臂。
问题在左臂。
从离开陨星涧“断崖之眼”的那一刻起,嵌入皮肉之下的那块耶姆碎片就再也没有安静过。它像一颗寄生在体内的、拥有独立生命的外星心脏,此刻正以三倍于沈渊自身心跳的频率搏动、发热、散发出冰锥刺骨般的阴寒。那些灰黑色的、如同活体纹身的脉络,已经从原先的手腕附近,蔓延到了肘关节以上,像是某种正在缓慢生长的坏死组织,又像是一幅描绘着未知炼狱景象的浮雕。
更糟的是,这种侵蚀似乎不再局限于物理层面。沈渊能感觉到,碎片散发出的某种“规则”——那是来自陨星涧深处,那个被遗忘的“葬星”仪式的残缺法则——正在与自己体内本就紊乱的阴阳状态产生更深度的融合。或者说,是覆盖、是改写。
“心率呢?”顾倾川的声音响起,比平时更加低沉紧绷。
“紊乱。有段时间低至每分钟二十次,然后又突然跳到一百四。”林晚的手指在平板电脑上快速滑动,上面显示着从沈渊身上各传感器传回的、堪称惊悚的生理数据,“血氧饱和度在波动,血压……见鬼,他的收缩压读数一会儿是60,一会儿是160,这不符合生理规律。还有脑电波——阿尔法波几乎消失,德尔塔波和某种……无法识别的波形交替主导。”
沈渊艰难地转动眼球,视线模糊地扫过机舱。莫骁坐在对面,那身重型防弹衣上还沾着陨星涧特有的暗红色尘土和几处焦黑痕迹,六管机枪被拆解收纳在一旁,大汉此刻正低着头,用一块沾血的布反复擦拭着手中的战术匕首,动作机械——这是他在极度压力下的习惯性动作。
秦厉在副驾驶位,正通过加密频道与749局总部通讯,声音断断续续:“……‘潜蛟’三号、四号确认牺牲……五号重伤,已由二小队接应撤离……目标人物沈渊状态极不稳定,体内异常能量读数突破阈值……请求‘归墟’实验室立即做好最高等级收容与医疗准备……”
苏芷坐在沈渊斜对面,她看起来是众人中表面最完好的,但那身便于行动的黑色劲装上有多处被腐蚀的痕迹,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她的目光大部分时间落在舱外飞速后退的黑暗上,偶尔才会极其短暂地瞥向沈渊,眼神复杂——那里面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对任务惨烈代价的沉重,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对沈渊此刻非人状态的惊悸与疏离。
石坚没在机舱里。他在另一架直升机上,照看着比他伤得更重、几乎陷入弥留的阿娜依。沈渊脑子里闪过那位苗疆蛊女最后的面容——七窍缓缓渗出的暗金色血液,皮肤下如有无数虫豸蠕动后留下的龟裂纹理,还有那双原本清澈明亮的眼睛,在失去意识前看向他时,里面盛满的、近乎悲悯的担忧。
都是为了他。
或者说,是为了他拼死从“誓言之碑”中拓印出的、那不足三分之一内容的下半部《幽冥录》残卷。
那卷以某种非皮非纸、触手冰凉柔韧的银色材质承载的古老经文,此刻正被重重封印,装在一个由顾倾川亲自保管的黑色钛合金箱内。而沈渊付出的代价,远不止这身皮囊的创伤。
“呃……”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哼从喉咙深处挤出。左臂的剧痛再次升级,不再是单纯的疼痛,而是一种从骨髓深处泛起的、令人疯狂的“渴望”与“空虚感”。仿佛那条手臂不再属于他,而是一个独立的、饥渴的怪物,正在疯狂叫嚣着需要“养分”——需要阴气,需要死气,需要……同类尸骸的气息。
“沈渊!”顾倾川立刻半跪到担架旁,一只手按在沈渊的额头上。他的手很凉,但比起沈渊此刻皮肤的低温,却显得温热。“集中精神!运转龙虎山的心法!天师剑印呢?试着激发它!”
沈渊艰难地聚焦视线,看向顾倾川。这位一贯冷静自持的749局精英,此刻眼下有着浓重的青黑,下颌绷得死紧,眼中布满了红血丝。他的指令没错,是当前理论上最正确的处置。
可是……没用。
沈渊咬紧牙关,试图调动体内那微弱如风中残烛的“炁”,按照青云子师父和龙虎山天师传授的法门运转周天。然而,那原本应该中正平和、滋养生机的道门真炁,刚一试图流向左臂,就如同泥牛入海,瞬间被耶姆碎片散发出的死寂气息吞噬、转化,不仅没能形成压制,反而像是在给那玩意儿“加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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