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暮的手掐在少年清瘦却硌人的肩胛骨上。
钝痛顺着骨头往皮肉里扎,冉微言身子颤了颤,脸色瞬间白了,抿着嘴把那点痛哼咽回去,连眼神都不敢往梁暮那边偏。
矮了。
电光火石间,这个认知劈开她心头所有模糊的异样感。
不是神态,不是语气,是实实在在的骨骼与肌肉构成的轮廓差异。
她日日相对,睡时相拥,对他身体的熟悉早已刻入感知。
之前那个冉微言,虽然清瘦,肩背的线条已初具少年向青年过渡的柔韧硬朗。
而眼前这个骨架更纤细,肩膀的宽度高度,确确实实,矮了十公分。
这不是人格的切换,像是时间的倒退。
十七岁。
真正的,尚未被漫长颠沛与深重创伤磋磨过的十七岁。
“你是现在的他,”梁暮难以置信,手里力气没松,“过去的冉微言?还是别的什么时间的?”
冉微言被这眼神看得浑身发紧,肩头的痛更甚。
他既不敢摇头,也不敢点头,只垂着眼盯着地面,喉结滚了滚,终究是一声没敢出。
梁暮心口发闷,视线一遍遍扫过他的五官轮廓,越看越凉。
那句逼问还堵在喉咙里,却先乱了心神。
他是冉微言,却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冉微言。
眉眼还是一模一样的,可那份刻进骨子里的默契没了。
他垂眸的怯懦,绷紧的慌乱,都让她觉得隔了层雾。
明明触手可及,却陌生得让人心头发空。
“他……”梁暮眼底的温度一点点褪尽,“他去哪里了?”
年轻的冉微言却反问:“有区别吗?我和他不都是冉微言。”
梁暮猛地摇头,“不,你不是我认识的。”
“他能做的,我也能。他依赖你,我也可以。甚至他更有主见,而我会更听话。”
这话里的含义让梁暮脊背发凉。
她松手往后撤开一步,拉开距离,警惕地看着眼前这具熟悉又陌生的躯壳。
冉微言低头看了看自己刚才被按住的肩膀,又抬眼,绿眸里依旧没什么情绪。
“为什么不行?”他无法理解。
“他会跟我扯谎,会装傻扮无辜,会动不动掉眼泪,会让我无可奈何。”梁暮忽然发现自己记得好多,“这些你没有,也学不会。”
这些描述听起来不是什么好话。
冉微言抿紧唇,眼里多了几分说不清的执拗,“我和他是同一个人,早晚会变成他那样。”
“晚了。等你变成他,也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了。”
冉微言愣了愣,绿眸里有了细碎的情绪,像是困惑,又像是不服。
“你为什么会出来?”她逼问,“他想让你出来?还是因为别的?”
“他有事要处理。”他回答得有些迟疑,如同在复述一个自己也不太明白的指令。
“那你知道具体是什么吗?”
“很重要的,必须现在去做的事。他说这里暂时交给我,我们不可以同时出现。”
梁暮若有所思,忽然抬眼盯住他的绿眸,“所以你们也不能同时消失,对不对?”
这话不是疑问,是肯定。
冉微言眼底闪过茫然,显然没细想过这话。
过了会,他才点头,“好像是这样。”
梁暮瞬间想通关节。
不是替换,也不是她猜测的重生,而是过去的冉微言,竟回到了现在的时间线。
显然,这个时空不允许出现两个自己。
现在的他做的事,会影响过去的他。
反过来也一样。
回到过去与过去的自己共存,会破坏因果链,造成无解的逻辑矛盾。
所以他不敢让两个自己碰面,是怕碰了就触发时空悖论。
“他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少年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离开得很急,只留下这个感觉,和不要让你担心的念头。”
梁暮听得有点懵。
“我和他的对话,是在脑子里。”他解释,“你别怕,他很强。比现在的我,强很多很多。”
这话由他说出来,有种奇异的割裂感。
像是在评价另一个强大的,却与自己无关的存在。
梁暮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冷静。
纷乱的线索在脑中碰撞,丧尸潮、精神控制、被刺激的变异植物、时间错位……
那个未来的冉微言,究竟察觉到了什么?又去应对什么?
是冲着她计划离开可能引发的变数,还是冲着基地里别的什么东西?
他为什么要回来?又为什么可以回来?
梁暮感到疑惑,一个想法却猛地冒出来。
定然是现在的他遇上了跨不过去的坎,只能让过去的自己过来兜底。
她飞快捋了遍剧情线后,发现离冉微言被强行带走研究的节点,已经很近了。
梁暮重新看向眼前的少年。
他的不安是真实的,但那不安更多源于对现状的陌生,而非对另一个自己处境的担忧。
或许,他无法完全理解,那个经历了太多的冉微言为什么要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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