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义厅内,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铅块,沉重得让人窒息。唯有李逵那野兽般的悲嚎、花荣等人压抑的怒吼,以及宋江尸体旁汩汩流淌的鲜血,证明着时间并未真正停止。
陈默背靠冰冷的石柱,枪口死死锁定主座上的晁盖。汗水浸透了他的粗布衣衫,黏腻地贴在皮肤上,每一次喘息都带着血腥和硝烟的味道。手臂因为刚才开枪的巨大后坐力还在微微颤抖,半边耳朵的嗡鸣让他听不清许多细微的声响,但他不敢有丝毫松懈。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杀意,尤其是李逵那双几乎要滴出血来的赤红眼睛,还有花荣那如毒蛇般阴冷、搭在弓弦上的手指。
晁盖站在那里,如同一座沉默的山岳。他脸上的震惊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难以揣度的凝重。他的目光像两把实质的钢锥,反复在陈默脸上、手上那把冒着淡淡青烟的古怪凶器上来回扫视。陈默那句“宋江不死,梁山必亡”、“招安是死路”的嘶吼,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他内心深处某个一直刻意回避的角落。
“你……” 晁盖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更加低沉,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挤压出来,“究、竟、是、何、人?” 他重复着那个问题,但这次,语气中蕴含的压迫感更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必须得到答案的决绝。
陈默的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他知道,回答不好,下一秒就是万箭穿心或者被乱刃分尸!他强迫自己冷静,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坦白穿越者的身份?那是找死!说自己是天降神人?太假,吴用、公孙胜这种聪明人一眼就能看穿!唯一的生路,是利用信息差,把自己塑造成一个“洞悉天机”、“为梁山未来不惜身死”的“悲情先知”!
“我是何人?” 陈默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干涩嘶哑,但他努力挺直了腰背,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他迎着晁盖的目光,眼中故意流露出一种混杂着悲愤、决绝和一丝……悲悯(模仿宋江的)的复杂情绪。
“我是梁山泊里一个无名小卒!是你们眼中那个只会砍柴放哨的陈默!” 他猛地提高了音量,声音在死寂的大厅里回荡,“但我也是被逼到绝路,看到了未来尸山血海的人!”
他猛地将枪口指向扑在宋江尸体上嚎哭的李逵,厉声道:“李逵!你这蠢货!睁开你的狗眼看看!你敬若神明的公明哥哥,他心里的盘算!他早就和高俅、蔡京那些狗贼暗中眉来眼去!招安?那是他宋三郎用我们所有兄弟的项上人头,去换他一个人的顶戴花翎!”
“放屁!俺撕了你!” 李逵如同受伤的疯虎,挣扎着就要扑过来,却被旁边的刘唐和阮小二死死按住。花荣的弓弦拉得更满了。
“住手!” 晁盖再次厉喝,声音带着雷霆之威,震得厅内嗡嗡作响。他死死盯着陈默:“继续说!”
陈默心中一凛,知道晁盖在权衡,在试探。他深吸一口气,将枪口重新对准晁盖(这个威慑不能丢),语速加快,带着一种预言般的沉重:
“晁天王!你扪心自问!朝廷视我等为何物?是草寇!是反贼!是眼中钉肉中刺!招安?那是把脖子洗干净送到人家的铡刀下!看看林教头!看看杨志兄弟!高俅、童贯、蔡京,哪一个不是血债累累?他们会真心接纳我们?他们只会把我们当成狗!当成炮灰!让我们去打方腊,去征辽国,直到我们流干最后一滴血,死得干干净净!到那时,他宋江或许能穿上紫袍,坐在东京汴梁的衙门里,而我们这些兄弟的坟头草,怕是要长得比人还高了!”
这番话,字字诛心,句句见血!尤其是提到林冲、杨志的血仇,更是像一把盐狠狠撒在了许多好汉心头的伤口上。
林冲紧握着手中的蛇矛,指节发白,低垂的眼帘下,是翻涌的痛苦和刻骨的恨意。鲁智深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杯盘乱跳,怒目圆睁:“洒家早就说过!那鸟朝廷信不得!” 武松眼神冰冷,手按在戒刀上,沉默不语,但看向宋江尸体的眼神,再无半分敬意,只有冷漠。三阮兄弟互相对视,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动摇和怒火。
吴用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陈默这番话,不仅杀了宋江,更是把他精心谋划、视为梁山唯一出路的“招安大计”批得一文不值,甚至揭露了其中可能隐藏的巨大风险!他看向陈默的眼神,已经从惊疑变成了深深的忌惮和杀机——此人,绝不能留!无论他手中是何等神器,此等言论,足以动摇梁山根基!
“妖言惑众!” 吴用终于忍不住,羽扇指向陈默,声音尖利,“你这来历不明、身怀妖器、刺杀头领的狂徒!分明是朝廷派来的细作,意图离间我梁山兄弟!天王!速速下令将此獠拿下,碎尸万段,以祭宋公明哥哥在天之灵!”
“对!军师说得对!”
“拿下他!”
“为宋头领报仇!”
花荣、宋清、戴宗等宋江铁杆立刻鼓噪起来,刀剑出鞘声不绝于耳,气氛瞬间又绷紧到极致!李逵更是趁机挣脱了刘唐,红着眼就要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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