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门关上，将街道上残留的硝烟味和屋内传来的焦糊味隔绝在外。引擎没有启动，车内一片寂静，只有仪表盘发出幽微的冷光。莱恩的手依旧搭在方向盘上。
“刚才在你家外面，”莱恩率先开口，声音在狭小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有一群不太友好的访客。穿着统一，不像普通劫匪。”他侧过头，看向弗兰克，“我把他们解决了。希望没打扰到你退休后的热身运动？”
弗兰克没有立刻回答，他正透过车窗，审视着街道两侧建筑可能存在的狙击点或观察哨。确认暂时安全后，他才收回目光，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下颌线绷得有些紧。“谢谢。”他顿了顿，纠正道，“另外，我是被退休。”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嘲和冷硬。“现在，能先带我去接个人吗？在洛根广场附近。”
“乐意效劳。”莱恩终于发动了车子，引擎发出低沉平顺的嗡鸣。黑色雪佛兰悄无声息地滑入夜色笼罩的街道，车速平稳，路线却带着一种避开主要监控节点的娴熟。
车内再次陷入安静，只有轮胎摩擦地面的细微声响和空调出风的低吟。莱恩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了两下，看似随意地提起：“我有个朋友，巴尼，最近联系不上。弗兰克，你……有什么信息吗？”
弗兰克的目光一直落在窗外流动的街景上，闻言，眼角的皱纹似乎加深了些。“那支雇佣兵小队？”他声音平稳，“在我被退休前的这几天，我的权限里没有向他们发布过任何任务。至少，不是通过常规渠道。”
“哦？”莱恩的语调微微上扬，等待下文。
弗兰克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权衡，或者回忆。“可能和我上次授权的一项清除任务有关。”他转过头，看向莱恩的侧脸，“紧接着，我就听说，有一座岛被摧毁了。很巧合，不是吗？”
莱恩嘴角勾起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那是个意外。你知道的，事情的发展，总不会按照我们预想的那样发展。”他轻打方向盘，车子拐进一条相对僻静的道路。
“是的，”弗兰克低声重复，目光重新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声音里透着一丝疲惫和更深的东西，“深有体会。”
车子又行驶了一段。弗兰克忽然再次开口，更像是在梳理自己的思路：“也许，我们需要去一个地方看看。”
“哪里？”
“一座备用档案中心，物理存储一些……敏感度较高或已被技术性归档的纸质、离线记录。”弗兰克说，“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我一个退休老头，还会有人追着我不放。那项清除任务背后，或许有我没被告知的东西。”他的语气重新变得冷硬，那是属于特工弗兰克·摩西的语气，即使退休，也绝不会坐以待毙。
莱恩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档案室。听起来是个怀旧的好地方。”他踩下油门，雪佛兰平稳加速，朝着城市外围驶去，“需要带什么伴手礼吗？”
弗兰克终于露出今晚第一个近乎笑容的表情，很短促。“我想不需要，我们有更安全的办法。”
没一会雪佛兰悄无声息地停在洛根广场附近一栋略显老旧的砖砌公寓楼前。弗兰克解开安全带，动作干脆利落。“在这里等我，很快。”他推门下车，身影迅速融入楼道的阴影中。
莱恩也下了车，靠在冰凉的车门上，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弹出一支点燃。猩红的火点在夜色中明灭，他借着吐出的烟雾，目光平静地扫视着周围环境——安静的街道，几扇亮着灯的窗户，没有异常动静。
等待的时间不长。但接下来出现的画面，让即使见多识广的莱恩，夹着烟的手指也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楼道口，弗兰克·摩西走了出来。他步伐稳健，只是肩膀上多了一个人。一位穿着居家针织衫、金发有些凌乱的女士，正被他以标准战术搬运伤员的姿势扛在肩上。她的手腕和脚踝被宽胶带牢牢缠住，嘴巴上也贴着一大块胶布，只能发出愤怒的“唔唔”声，身体徒劳地扭动着。
弗兰克走到车旁，动作小心但不容抗拒地将这位女士放进SUV宽敞的后座。他关上车门，转向莱恩，脸上罕见地掠过一丝几乎可以称之为“尴尬”的神色，虽然很快被他惯常的冷硬表情掩盖。
“这位，”他清了清嗓子，试图让声音听起来平常些，“是莎拉·罗斯。我的女朋友。”
后座上，莎拉·罗斯猛地抬起头，被胶布封住的嘴里发出一连串更急促愤怒的“唔！唔！唔！”，蓝眼睛里的怒火几乎要喷出来，狠狠瞪着弗兰克的后脑勺。
莱恩缓缓吸了口烟，又缓缓吐出，视线在弗兰克一本正经的脸和后座那位像极了被绑架人质的“女朋友”之间来回移动了两秒。他挑了挑眉，语气里带着一种近乎赞叹的困惑：“你们CIA……都是这样谈恋爱的？”
莎拉愤怒的目光立刻转向莱恩，似乎想用眼神传达“快帮我解开、报警、揍这个混蛋”的复杂信息。
弗兰克显然更尴尬了，但他没有去撕胶布，只是叹了口气，声音压低，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你知道我的情况，莱恩。我最近的通讯，特别是和罗斯的通话，很可能被监听了。不带她走，把她留在那里……她活不到明天早上。”他看了一眼后视镜里怒目而视的莎拉，眼神里闪过一丝歉疚，但更多的是决断。
莱恩点点头，将烟蒂在车门旁的便携烟灰缸里按熄。他拉开车门坐回驾驶座，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冷静，甚至带着点黑色幽默：“确实如此。理解。你们CIA对自己人——无论是现任还是前任——向来都很有手段。绑票式救援，也算专业特色。”
他发动了车子，从后视镜里对那位依旧被绑着、气得脸颊通红的莎拉·罗斯女士礼貌性地颔首示意，“晚上好，罗斯女士。抱歉以这种方式见面。等我们开到足够安全的地方，弗兰克会亲自向你道歉的……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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