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苏清瑶的身影才不紧不慢地从山路口走了进来。
看到藏在树后的两人，她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后怕与庆幸。
三人对视一眼，没有说话，一切尽在不言中。
成功了。
他们，进来了。
“走这边。”苏清瑶压低声音，指了指密林深处一条被藤蔓和杂草几乎完全掩盖的小径，“这是以前宗门弟子历练时才会走的路，很少有人巡逻。”
谢无咎点了点头，示意她带路。
三人立刻动身，如同三只灵猫，悄无声息地穿行在幽深的山林之中。
灵岳山脉不愧是有名的洞天福地，越往里走，空气中的灵气就越发浓郁，吸入一口都让人心旷神怡。
古木参天，奇花异草遍地，偶尔还能看到一两只灵气充沛的仙鹤从头顶飞过，发出一声清越的啼鸣。
若非知道此行的凶险，这里倒真像是一处世外桃源。
三人始终保持着高度警惕，谢无咎的感知力更是提升到了极限，仔细分辨着周围的任何一丝风吹草动。
大约行进了半个时辰，就在他们即将绕过一处山坳时，一阵凄厉的惨叫声，毫无征兆地从前方不远处传来。
“啊——！饶命！上仙饶命啊！”
那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痛苦与恐惧，撕心裂肺，完全不似作伪。
三人的脚步同时一顿。
谢无咎立刻做出一个手势，三人迅速闪身，藏匿在一片茂密的灌木丛后，小心翼翼地拨开枝叶，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只见前方不远处的一片空地上，正站着一队身着天衍宗服饰的巡逻弟子，约有五人。
为首的是一名看上去年纪不大的青年，神情倨傲，眉宇间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煞气，赫然是一位灵师境的修士。
而在他们面前，正跪着三个衣衫褴褛、浑身发抖的普通人。
看他们的打扮，应该是附近以采药为生的凡民，皮肤黝黑，手上布满了老茧，脸上满是惊恐和哀求。
“上仙，我们只是想进山采些草药换钱，不小心迷了路，求求您，放我们一条生路吧！”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的凡民不住地磕头，额头很快就渗出了血迹。
那灵师境的队长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冷笑，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采药？迷路？”他缓缓踱步上前，用脚尖挑起那老者的下巴，眼神中满是鄙夷，“你们这些凡夫俗子，一身的污浊之气，也配踏入我天衍宗的灵山圣地？”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谢无咎三人的耳中。
“你们的存在，本身就是对这片灵脉的玷污。”青年缓缓抬起手，掌心之中，一簇橘红色的火焰凭空燃起，散发着灼热的气息，“今日，便由本座亲自出手，净化你们身上的污秽。”
“不！不要！”
另外两个凡民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想要逃跑。
但已经晚了。
“灵火焚身。”
青年淡漠地吐出四个字。
他掌心的那簇火焰瞬间分化成三朵火苗，如同长了眼睛一般，精准无比地落在了那三个凡民的身上。
“啊啊啊啊——！”
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瞬间响彻山林。
只见那橘红色的火焰仿佛跗骨之蛆，沾身即燃，任凭那三人在地上如何翻滚、哀嚎，都无法扑灭分毫。
他们的血肉、骨骼，在那诡异的火焰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烧灼、碳化，最终化为一撮撮黑色的灰烬，被山风一吹，便彻底消散在了空气中。
整个过程，不过短短三五息的时间。
三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没了。
连一丝存在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那几个巡逻弟子，从始至终都面带微笑地看着这一幕，仿佛在欣赏一场精彩的表演。
待到惨叫声彻底消失，那灵师境的队长才满意地拍了拍手，仿佛只是掸掉了身上的灰尘。
“处理干净了。”他轻描淡写地说道，“一群连蝼蚁都不如的东西，也敢来脏了我们的地界。走吧，继续巡逻。”
说罢，他便带着另外四人，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灌木丛后，死一般的寂静。
夜影的眼神冰冷如霜，握着短刃的手背上青筋微微凸起。
身为杀手，她杀过的人不计其数，但如此草菅人命、视凡民如草芥的行径，依旧让她心中升起一股难以遏制的杀意。
谢无咎的面色也沉了下来，眼神幽深。
他从未见过，有哪个所谓的名门正派，会如此理所当然、甚至带着一丝神圣感地，去屠戮手无寸铁的凡人。
这不是除魔卫道，甚至算不上杀戮。
这是一种……清理。
就像人会随手拍死一只蚊子，踩死一只蚂蚁一样，自然而然，不带任何情绪。
他转过头，只见苏清瑶的脸色惨白如纸，双眼死死地盯着那片空地上残留的几点灰烬。
她的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她从小在宗门长大，接受的教育是，天衍宗是大陆的守护者，是庇佑万民的仙门。
她的父亲，是受无数人敬仰的宗主，是顶天立地的英雄。
这就是她曾经引以为傲的宗门？
凡民如草芥……
原来，这句话，从来都不是一句形容。
而是事实。
她的心，在这一刻，彻底乱了。
“唔……”
一声压抑不住的呜咽，从苏清瑶的喉咙里溢出。
坏了！
谢无咎心中一凛。
他们藏身的位置，恰好就在那队巡逻队即将经过的路线上！
“冷静！”
谢无咎没有丝毫犹豫，猛地伸出手，一把按住苏清瑶的肩膀，同时另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
他的声音如同一道冰锥，直刺苏清瑶混乱的脑海：“别出声！他们过来了！”
苏清瑶的身体猛地一僵。
也就在这一刻，那队巡逻弟子的脚步声，已经清晰地传了过来。
越来越近……
心脏好像要从嗓子里跳出来。
谢无咎感觉自己手掌下的那具身躯，正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像一片风中残叶。
苏清瑶的牙关在格格作响，那双往日里清澈灵动的眸子，此刻被惊恐、愤怒所填满。
她看到了，也听到了，那些曾经被她视为同门的家伙，是如何用一种近乎神圣的姿态，将几个无辜的凡民“净化”成了飞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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