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与少年一路攀谈着,行至镇口。那棵老槐树巨大的冠盖宛如撑开的巨伞,浓密枝叶遮蔽了半条街的日光,树影摇曳间,几只麻雀在枝头跳跃,叽喳声与远处溪流的潺潺声交织。
树下的油炸桧摊子热气腾腾,浓郁的油香混着溪水的潮气扑面而来,张婶正麻利地将面坯滑入油锅,滋滋作响中,金黄酥脆的油条渐渐浮起。江离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噜”一声——今早天没亮就急着上山,至今粒米未进,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
“道长,我请您尝尝我们清溪镇的油炸桧?张婶家的手艺可是出了名的,‘酥如蜂房,香脆可口’……”江离指着摊子热情相邀,眼中闪烁着对家乡美味的自豪。
灵心道长含笑摆手,目光落在江离的裤脚上:“小友,你的好意贫道心领。只是你方才崴了脚,此刻怕是已肿了,还是先回家处理要紧。”他指了指江离微微拖沓的右腿和略显肿胀的脚踝,声音温和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关切,“回去速寻些药草捣碎敷上,莫要耽搁时辰,否则气血淤积,恐生变数。”
江离这才猛地觉出右脚踝传来一阵迟来的、钻心的疼痛,又麻又胀,仿佛无数细密的针在皮肉里扎刺,每挪一步都似踩在烧红的炭上。
他顿时倒吸一口凉气,额角沁出细汗,赧然地挠了挠后脑勺:“光顾着和道长说话,倒把这茬忘了……真是失礼。”
医馆的木门在街角半掩,铜铃被风拂得轻响,叮咚声中,一缕淡淡的药草清香从门缝溢出。江离推门时,正撞见江仲山坐在柜台后碾药,竹碾子在青石臼里沙沙作响,鬓角的银丝被晨光染成淡金,碾槽中的药末随之飞溅,落在木纹斑驳的台面上。
“爹,我回来了!”江离的声音带着一丝喘息。
江仲山抬头,见江离一瘸一拐,碾子猛地一顿,药末簌簌洒落袖口:“怎么回事?受伤了?快进来我看看!”他搁下碾子,快步绕过柜台,脸上满是焦灼。
“爹,不妨事,只是脚崴了而已,”江离连忙摆手,身子微晃,“方才在山上采药不慎摔落,幸得道长出手帮助,不然怕是得躺一阵子了。”
江仲山赶紧绕过柜台,快步走到江离身边,仔细查看他的脚踝,眉头紧锁:“这肿得可不小,怎么如此莽撞?道长,多谢您照看犬子。”他朝灵心道长庄重一揖。
灵心道长微笑还礼:“举手之劳罢了,不必言谢。”
江仲山一边将江离扶到屋内椅上坐下,一边说道:“你这这孩子,日后上山可得多留意,莫要再冒失了。”
说着,江仲山开始在药柜里翻找药材,口中念叨:“得用些活血化瘀的药才好。”他取出几味草药,熟练地调配起来,指尖在抽屉间穿梭如飞,旋即放入石臼捣烂。木杵撞击青石的声响中,一团绿色的药泥渐渐成形。
“来,把脚伸过来。”江仲山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药泥敷在江离的脚踝上,动作轻柔利落,指腹按压间,药泥均匀覆盖肿胀处。江离疼得倒吸凉气,江仲山轻声安抚:“忍一忍,敷上这药,过几日便好。初时凉意刺骨,稍后便会舒缓些。”
灵心道长静立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江仲山娴熟的动作,不禁赞道:“江郎中医术精湛,一看便是杏林高手,这药泥调配得恰到好处。”
江仲山谦逊一笑,手上不停:“不过是一些祖上传下的微末本事,谈不上精湛。道长云游四方,想必见识过不少奇人异事,不知可曾遇到过独特的医术?”
灵心道长略作思索,目光悠远:“贫道曾在一处深山古刹中,得遇一位高僧,他擅用针灸之法疗治疑难杂症,手法精妙绝伦,令人叹服。一根银针下去,瘫痪之人竟能起身行走。”
江离听着两人交谈,心中对那神奇针法充满好奇,脚上的疼痛也似减轻几分:“爹,针灸之法真有那般神效?一针就能祛病?”
江仲山颔首,继续捣药:“针灸之法源远流长,刺激人体穴位,可调气血运行,疗愈百病。只是此针法需深厚功底与丰富经验,非朝夕可成,须得数十载苦修方有小成。”
“哦对了,爹,张奶奶的药。”他从篓里取出紫河车,根茎上的泥尚润着,湿土气息混着药草清香弥漫开来。
江仲山接过那株紫河车,指腹在青玉般的花苞上轻轻一捻,又凑近嗅了嗅根须的土腥气,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花苞将绽未绽,根须完整带土,灵气未泄,确是上品!”
他小心翼翼地将药草置于铺开的油纸上,转身又去取配药所需的其他几味辅材,动作麻利地称量、分拣,铜秤砣在木盘上发出清脆的嗒嗒声。
灵心道长在一旁静观江仲山忙碌,目光掠过药柜上泛黄的标签,落回他沾着药末的手指——那指尖的沉稳与熟稔,分明是经年累月磨砺出的功夫。
“江先生辨药之精,制药之速,令人叹服。这味‘清瘟汤’里,怕是添了三分陈年橘络吧?”灵心道长忽然开口,声音温和如春风拂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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