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所有的颠簸、危险似乎都被这钢铁躯壳隔绝在外。
一种久违的、甚至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伴随着胃里的暖意和口中的香甜,丝丝缕缕地渗透进她的心房。
她悄悄抬眸,望向驾驶座上那个一手握着那个奇妙的圆环(方向盘)控制着这神异的铁车,一手拿着面包,姿态从容甚至带着几分随意洒脱的少年侧影。
心中的疑窦自然也更深了一些:环弟他……究竟从哪里得来这些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神奇之物?他究竟还有多少秘密自己不知道?
但这疑窦之中,却不再有最初的惶惑不安,反而滋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无比依赖与无比信任。
无论这些东西是多么的不可思议,这都是环弟拿出来照顾她、保护她的。
在她人生中最凄惶无依、前路茫茫的时刻,是他果断地带她离开,是他展现了惊人的潜藏力量,是他提供了这不可思议却坚实无比的庇护所。
从疑窦,到震撼,再到此刻饱暖安宁带来的恍惚幸福感,林黛玉对贾环的心态,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
他不再仅仅是那个她有些欣赏、觉得与别人不同的庶出弟弟,而是成了在绝境中唯一可以抓住的浮木,是个拥有莫测能力、可以也愿意为她撑起一片安稳天地的……依靠。
这份感觉复杂而深刻,混杂着感激、好奇、依赖,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尚未完全明晰的、悄然滋生的别样情愫。
贾环吃着面包,从后视镜看到此刻黛玉小口进食后,那苍白的脸颊似乎恢复了一丝血色,神情也舒缓宁静了许多,他心中稍稍安定一些。
此刻黛玉又重新靠回座椅,手里还剩小半块面包,小口小口的吃着,目光投向窗外被灯光不断抛向后的夜色。
疲惫感渐渐涌上,但在这温暖、安全、充满了未知却令人安心的气息的小空间里,那疲惫也显得不那么难以忍受了。
贾环一手掌控着方向盘,让越野车以稳定的速度跟着前车,在古老的官道上,驶向不可知的未来。
车队在黑暗中又勉强前行了一阵。
贾环盯着前方林冲他们那辆马车的尾灯——或者说,是挂在车尾那盏在风中摇曳、光线昏黄的气风灯——眉头渐渐锁紧。
他瞥了一眼仪表盘上的时速,数字正肉眼可见地往下掉:从最初的二十多公里每小时,掉到二十,又掉到十几,此刻,指针已经颤巍巍地指在了十公里左右的位置,并且还有继续下滑的趋势。
越野车强大的低扭让它即使挂着二档怠速,也足以轻松跟上,甚至显得有些“闲庭信步”。
但看着前方马车在并不平坦的官道上那越来越明显的颠簸起伏,听着风中传来的、马匹越来越粗重的喘息声,贾环心里只剩下一片无奈。
“照这速度……何时才能到扬州啊。” 他暗自叹息,手搭在方向盘上,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
古代长途旅行,畜力的局限性在此刻暴露无遗。这还只是刚开始,马匹体力最好的阶段。
果然,没过多久,前方的马车速度彻底降了下来,摇晃着停在了路边。
车还没停稳,几个身影便敏捷地跳了下来。
领头的是林冲,他快步朝越野车这边走来,脸色在越野车大灯强烈的余光照耀下,显得有些凝重,但眼神深处,那抹对眼前这钢铁车的震撼与好奇,依旧难以完全掩盖。
贾环连忙打开车门,快步走了下去。
夜间寒冷的空气让他精神一振。
“林大哥,怎么了?” 他迎上前问道。
林冲抱拳,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三爷,马匹跑了一个多时辰(约两小时),已经乏了,需要歇息,饮些水,喂些草料。若不如此,再跑下去,恐怕伤了马力。”
贾环点点头,这个道理他是懂的。
他这段时间可没有少坐马车,知道这种原始的交通工具对畜力的依赖和消耗有多大。
“知道了,那就让大家原地休息会,再出发吧。” 他语气平和,心中却在飞快计算:一个时辰(两小时)才跑了到二十多公里,马就得歇上一个小时左右。
一天满打满算,这车队又能走上几个时辰?
这样下去,行程确实太过漫长。
“是,三爷。” 林冲应道,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又飘向贾环身后的越野车。
那两道如同实质般的光柱依然亮着,将方圆数十丈照得雪亮,也隐约映出车内两个模糊的窈窕身影(林黛玉和紫鹃)。
林冲看着那光,眉头微蹙,似乎想到了什么,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道:“三爷,还有一事……咱们现在停车歇息,这两盏‘神灯’如此明亮,固然能驱散黑暗野兽,但……也太过醒目了些。这荒郊野外的,若是被远处宵小或不怀好意之人瞧见,恐怕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不知……能否暂且让它们歇息(关闭)?”
贾环闻言,心中暗赞林冲心细。
确实,在这缺乏人工照明的古代夜晚,这两盏LED大灯简直就是黑夜中的巨型灯塔,也太过招摇了。
“林大哥所言极是,是我考虑不周。我这就去关掉车灯。你安排大家休息去吧,不急,咱们安全第一。”
“三爷明鉴。” 林冲再次抱拳,这才转身离去。
当他转身的刹那,他又深深看了一眼那静谧却散发着无形威压的钢铁车身,心中波澜起伏:三爷究竟是从何处得来如此神物?不仅自行奔走,光亮如昼,还能如此听从使唤(开关车灯)…三爷…这等手段,怕是传说中的墨家巨子、公输班再世,恐怕也难以企及吧?
他强迫自己不要在多想这些,迅速收敛心神,去指挥众人拴马、喂草料、警戒。
贾环回到车上,关掉了大灯,只留下了微弱的示宽灯和仪表盘的光亮,(中控大屏他早已关闭。)
车内、外顿时也暗了下来,但暖风依旧,并不寒冷。
“环弟,怎么了?为何停下?” 林黛玉的声音从后座传来,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突然的黑暗和停车,让她从半睡半醒的困倦中惊醒过来。
贾环回头,借着仪表盘微弱的光,能看到她精致的小脸上带着初醒的懵懂和一丝不安。
“林姐姐放心,无事。只是马匹累了,需要歇息饮喂。我们正好也休息一会儿,等马匹恢复些力气咱们再走。” 他的声音温和而镇定,仿佛有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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