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殿下？”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苏洛洛身后的侍女，她惊愕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小小身影。
萧墨尘没有理会旁人，他迈着小短腿，一步步走到大厅中央，站定。然后，他像模像样地对着上首的萧珏和两侧的妃嫔们，行了一个稚嫩却标准的礼。
“墨尘给父亲请安，给各位母亲请安。”
他奶声奶气，却字正腔圆，每一个字都清晰地落入众人耳中，瞬间打破了厅内那根紧绷到极致的弦。
萧珏隐在暗影中的身形一顿，深邃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这个儿子身上，带着几分探究。
他怎么会来这里？
苏洛洛也错愕地看着这个名义上的“儿子”。他不是一向对自己避如蛇蝎吗？今天怎么会……
穆倾颜在短暂的惊愕后，迅速调整了姿态。她不能在一个孩子面前失了分寸。
她努力挤出一个自以为温柔的笑容，屈尊降贵地看向萧墨尘：“是墨尘啊，你怎么过来了？可是下学了？”
萧墨尘点点头，然后迈开步子，没有走向萧珏，也没有走向苏洛洛，而是径直走到了穆倾颜的身边。
他仰起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盛满了纯粹的好奇与天真。
“穆娘娘。”
他甜甜地叫了一声。
“嗯？世子有何事？”穆倾颜弯下腰，耐着性子应道。
萧墨尘的小脑袋微微一歪，像是真的有什么不解的难题：“穆娘娘，您今天看着好生气，是昨晚又没睡好吗？”
童言无忌，稚语纯真。
厅中几个地位较低的姬妾，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在穆倾颜扫来的冷厉视线下，慌忙低下头去。
穆倾颜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她一个侧妃，在正妃敬茶的重要场合，被一个孩子当众说“生气”，这简直就是明晃晃地在打她的脸！
偏偏这孩子还是王府唯一的世子，是她未来的依靠。她不能发作，更不能斥责。
“世子说笑了。”穆倾颜强撑着笑意，伸手想去摸萧墨尘的头，却被他不着痕迹地躲开了。
萧墨尘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她笑容下的僵硬，继续用那种天真无邪的语调，关心道：“我没有说笑呀。我昨晚路过您的院子，听到您的侍女在抱怨呢。”
他的话头，成功勾起了所有人的好奇。
就连一直置身事外的萧珏，也微微坐直了身体。
抱怨？抱怨什么？
穆倾颜心中警铃大作，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她厉声打断：“世子！小孩子家不要听下人胡言乱语！”
她的反应太过激烈，反而显得有些欲盖弥彰。
萧墨尘像是被她吓了一跳，怯生生地缩了缩脖子，但还是坚持把话说完：“她说……说您为了保持美貌，苛求底下人去找什么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射下、还带着露水的玫瑰花瓣，要拿来泡澡。找不到，就打骂她们……”
他顿了顿，一脸认真地补充道：“侍女姐姐说，穆娘娘您因为这个，经常半夜发脾气，睡不好。穆娘娘，睡不好，脾气是会变差的。您要好好休息呀。”
轰！
这番话，如同一块巨石砸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巨浪。
全场死寂。
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视线，都像被磁石吸引的铁屑，死死地钉在了穆倾颜的身上。那视线里，有震惊，有鄙夷，有恍然，更有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
穆倾颜一向以宽厚待人、贤良淑德的形象示人，王府上下谁不称赞她一句治家有方，温柔和善？
可萧墨尘这番话，却像一把最锋利的刀，毫不留情地撕开了她那张完美无瑕的假面具，露出了底下最不堪的真容！
为了美貌，苛责下人？
找不到就打骂？
这还是那个平日里连对下人说话都和风细雨的穆侧妃吗？
几个平日里就受过穆倾颜排挤的姬妾，此刻看她的眼神，简直像是要喷出火来。原来她们平日里感受到的那些若有若无的优越感和压迫感，根本不是错觉！
穆倾颜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冲上了头顶，耳边嗡嗡作响。
她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最后涨成了猪肝色。
完了。
她苦心经营多年的贤良名声，在这一刻，被一个黄口小儿的几句话，毁于一旦！
她想发作，可对方是王府唯一的世子，是未来的王爷！她动不得，也骂不得！
她想辩解，说这是污蔑，是萧墨尘听错了。可他一个五岁的孩子，能编出“清晨带露的玫瑰花瓣”这样具体的细节吗？谁会相信？只怕是越描越黑！
她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骑虎难下，什么叫百口莫辩。
她僵在原地，承受着四面八方投来的各色视线，只觉得那些视线像一根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在她的身上，让她无地自容。
“噗……”
一声极轻的笑声，从上首传来。
虽然很轻，但在这样死寂的环境里，却显得格外清晰。
是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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