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蜜语坊的书房时,夜色已深。
格林没有点灯,唯有窗外稀薄的月光和远处帝都的零星灯火,为房间涂抹上深浅不一的阴影。
他独自站在窗前,黑色的眼眸中,之前与多琳会面时捕捉到的、那缕微弱的时空涟漪,正在被无限放大、解析、重构。
多琳动用预知能力时,灵魂与未来时间线产生的共鸣并非无迹可寻。那细微的魔法纹路——或者说,是世界规则在她灵魂上留下的、因“重生”而激活的“烙印”
在格林远超常理的感知与解析能力下,如同被置于超高倍显微镜下的标本,每一丝结构,每一点能量流转的轨迹,都清晰可见。
那不是传统的魔法阵,更像是一种先天形成的、与“可能性”和“时间分支”概念相关的天然魔纹。复杂、晦涩,充满了悖论般的交错与循环,普通法师哪怕看一眼都可能精神错乱。但对格林而言,这只是又一个需要理解并复现的“现象”。
他的指尖在虚空中划过,没有光芒,没有声响,但周遭的空间却开始产生一种微妙的“失焦”感。
空气中,隐约浮现出无数细若游丝、黑色的线条,它们并非真实存在,而是格林凭借对多琳魔纹的解析,结合自身对规则的理解,正在“编织”一个全新的、用于观测未来的术式模型。
这不是预知,更像是一种更高维度的“观测”与“信息抓取”。以自身为锚点,将感知探入时间的长河,捕捉那些概率较高的、可能发生的“未来片段”。
而相比于多琳被动接收碎片,格林试图构建的是一个更主动、更系统化的观察窗口。格林能够直接从中提取相关信息,而不是在后台等着时间长河激荡的片段。
随着术式模型的逐渐完善,格林周围的光线开始扭曲,窗外的夜景仿佛隔了一层波动的水幕,变得模糊而重叠。无数朦胧的画面、声音、气息的碎片,如同涨潮时的泡沫,开始从虚无中涌现,试图涌入他的感知。
他看到了一闪而过的画面:钢铁的轨道在荒原上延伸……巨大的、喷吐着蒸汽与火星的机械在城市废墟中行走……穿着古怪制服的人群在某种发光的屏幕前忙碌……魔法符文被蚀刻在金属板上,流淌着异样的光辉……天空中有非鸟非龙的飞行物掠过……
这些画面破碎、跳跃、互相矛盾,却又都隐隐指向同一个宏大而陌生的方向。
信息量庞大而混乱,但于格林而言不算什么。
格林正试图稳定术式,过滤干扰,更清晰地捕捉那些与“蒸汽”、“机械”、“力量变迁”相关的核心脉络时——
一切戛然而止。
不是术式失败,也不是魔力中断。而是一种更根本的、规则层面的“中断”。
所有的光影碎片如同被橡皮擦抹去般瞬间消失。扭曲的空间恢复平整。窗外依旧是帝都宁静的夜晚。而在格林面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位少女:
她凭空出现在书房中央,仿佛立于现实与虚无的缝隙之上。一身古典而华丽的黑红长裙,如同凝固的鲜血,又似盛放的彼岸花。
长发是深邃的紫,流淌着星辰湮灭般的光泽。她的容颜完美得不似凡人,带着一种平静又神秘的微笑。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那双眼眸中没有瞳孔与眼白的分别,只有一片不断旋转、生灭的璀璨星空,仿佛将一切维度的缩影都囊括其中,倒映着万物的起始与终结。
她就那样微笑着,看着格林,声音空灵悦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法则的意味:
“格林,不能作弊呢。”
“为什么?”
“作弊的话,很多东西就没有意义了哦,你不是最在乎‘意义’这种东西的吗?这是为了你好呢。”
紫发少女轻轻眨了眨那双星空之眸,依旧是那种平静但似乎带着笑意的面孔。
没有光芒,没有冲击,没有任何可被感知的过程。
格林只觉得意识微微恍惚了一下,如同从一场短暂的浅梦中惊醒。
下一刻,他发现自己依旧站在窗前,姿势未变,窗外月色如旧。书房内空空荡荡,除了他自己,再无第二个人。刚才那紫发红衣的少女,那星空般的眼眸,那句“不能作弊呢”,都仿佛只是他精神过度集中时产生的短暂幻觉。
但格林知道,那不是幻觉,因为格林已经免疫负面状态了。
他的“观测未来”术式被彻底终止了,连构建的模型痕迹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多琳魔纹的解析记忆还在,但尝试将其应用于主动观测的“可能性”仿佛被暂时锁死了。
如果格林继续探查未来,那个家伙毫无疑问会再一次阻止自己。
格林沉默地站了很久,漆黑的眼眸注视着窗外沉沉的、神秘的夜色,深邃得看不见底。
最终,他轻轻摇了摇头,低声自语,语气里听不出愤怒,只有一丝微妙的、近乎玩味的笑意:“我不能作弊吗?真不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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