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往下走了十几步,通道突然开阔,像从窄巷挤进一间废弃的工坊。
工坊里没有炉火,只有一排排像柜子又像棺材的“槽位”,槽位里插着无数断裂的模块片段,灰白、暗金、黑紫,颜色混杂得让人眼睛发疼。
沈光仪的呼吸不自觉变浅,他像怕惊动这些“死物”。
尹陌辰走到最近的槽位旁,指尖在槽口边缘轻擦了一下,指腹立刻沾上一点粉末。
粉末在她指尖微微发亮,又迅速熄灭,像一口被掐断的火。
“这里很多东西死了很久。”尹陌辰说。
沈光仪喉结滚动:“也可能没死透。”
林凡的目光在工坊中央停住。
那里有一张旧桌,桌面不是木,是一块被磨得发暗的规则板,板上钉着几枚工具——像刻刀、像针、像夹钳,形制古怪,却带着“有人用过”的痕迹。
桌子后方坐着一个人。
那人背很弓,肩胛骨像两块突出的铁片,手里正捻着一根细细的线,线头刺进某个破裂模块里,动作稳得像缝衣服。
他没有抬头,只先停了一下针,像听见了他们的呼吸。
沈光仪看到那个人的瞬间,反应很明显。
他先是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又把那口气咽回去,像怕自己显得太软。
尹陌辰没有情绪外露,她的刀仍在半寸的位置,却把身体微微侧开,给林凡让出一条更直的路。
林凡走近两步,停在桌前一臂距离。
桌后的人终于抬头。
那是一张疲惫到近乎麻木的脸,眼眶深陷,眼白里布满细细的血丝,像很久没睡。
他看见林凡时,眼神先是一空,随后像认出某个“不该出现的权限纹路”,眼皮猛地跳了一下。
“……你怎么会掉到这里?”他问。
他的声音很粗,像嗓子里塞着砂。
沈光仪忍不住插了一句,语气冲,却带着压抑的急:“你就是班·罗泽?修补工?”
班·罗泽的目光转到沈光仪身上,停了一瞬,像在判断“这个人是不是会坏事”。
他没回答沈光仪,反而看向尹陌辰。
尹陌辰的反应和沈光仪完全不同,她没开口,只把手指从刀柄上移到刀背,露出一个更明确的信号——“我能砍,但我先听”。
班·罗泽的目光最后落回林凡的手背。
他盯着那道被压着的灰白浮光,眼神一下变得很复杂,复杂里有警惕,也有一种近乎本能的厌恶。
“你带着签名。”班·罗泽说。
沈光仪的脸色立刻变了,他几乎是下意识往前一步,又被尹陌辰用肩膀轻轻顶住,顶得他停下。
沈光仪牙关发紧,声音挤出来:“我们被追,你还能挑这个时候讲礼貌?”
班·罗泽终于看了沈光仪一眼,眼神冷得像铁:“你以为我在挑礼貌?我在挑活法。”
他抬起手,指向工坊上方。
上方没有天花板,只有一层薄薄的黑,黑里有一道极细的裂纹,正缓慢增长,像有人在外面用指甲挠。
裂纹每扩一分,林凡胸口那枚签名就跳一下。
“裂音在找响。”班·罗泽说。
沈光仪的脸色发青,他把碎钥环攥得更紧,像恨不得把裂音的爪子直接锁断。
尹陌辰的眼神更冷,她把刀抽出一点点,金属与鞘摩擦出一声极轻的擦响:“能关吗?”
班·罗泽没有说“能”或“不能”,他站起来时腰背发出一声很轻的骨响。
他走到桌角,抬手掀开一块暗板,暗板下是一截更古老的“线束”,像血管,又像电缆。
他把线束提起来,线束末端却没有插头,而是一枚残缺的“孔”。
“关不了。”班·罗泽说。
沈光仪眼神一狠,像要爆:“那你带我们来这干什么?等死吗?”
班·罗泽的眼神扫过沈光仪,扫过尹陌辰,最后落在林凡脸上。
他停了一息,像在把话变成更直白、更容易理解的背景信息。
“旧库入口在我这里。”他指了指自己脚下,“旧库里有一条更早的链路,能把签名的响转成‘假响’。”
沈光仪的呼吸一顿,眼神立刻亮了一瞬,又迅速压下去:“代价呢?”
班·罗泽没有看沈光仪,他盯着林凡的胸口位置,像能看见那枚签名藏在哪条掌纹里。
“代价是你得把它拿出来。”班·罗泽说。
尹陌辰的刀锋轻轻抬起,声音冷得很平:“拿出来会发生什么?”
班·罗泽看了她一眼,那一眼很短,却像把“你别装不懂”丢给她。
“签名离体,会更响。”班·罗泽说。
沈光仪的脸色更难看:“那不是更快把裂音引来?”
班·罗泽把线束放回去,手掌在裤腿上擦了一下,像把某种黏腻的感觉擦掉。
“裂音不是来抓你们,它是来抓响源。”他抬眼,“你们把响源放对地方,它就会往对地方去。”
沈光仪听懂了,眼神里的怒意立刻变成另一种更锋利的犹豫。
他看向林凡,嘴唇动了一下,却没有把“你别去”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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