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船“济世号”的走廊里，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化不开。
窗外，东海的夕阳正沉入血色的海平线，将天空与海面一同染成污浊的暗红。这艘万吨级的医疗船此刻如同一个巨大的、漂浮的太平间，甲板上整齐排列着数百张担架，伤员们或昏迷不醒，或低声呻吟，他们的军装上混杂着泥土、血痂与焦痕，无声地诉说着平潭岛那场决战的惨烈。
许阳躺在隔离舱的病床上，双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他的左手掌心，那枚从破妄镜上脱落的青铜碎片正散发着不祥的微热，碎片上的螺旋纹路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偶尔会浮现出几句用古倭国语书写的经文——那是伪光教的祷文，与370章烛阴狂笑时吟诵的如出一辙。
“又开始了……”许阳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他抬起另一只手，用指尖在床边的金属扶手上无意识地刻画着，刻痕组成一个又一个完美的螺旋，与掌心的碎片纹路分毫不差。
“许阳。”
苏晴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换下了白大褂，穿着一身利落的作战服，鼻梁上的银框眼镜也摘了下来，露出那双因连续熬夜而布满血丝的眼睛。她手里捧着一个银色的金属盒子，盒盖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块巴掌大的、布满裂纹的青铜镜碎片——正是363章王胖子家传的“镇宅镜”残片。
“你的记忆污染指数又上升了。”苏晴走到床边，将盒子放在床头柜上，声音平静得可怕，“‘集体潜意识’的同化速度超出预期，你现在连‘许阳’这个名字都开始模糊，反而对‘烛阴弟子’的身份深信不疑。”
许阳的嘴角扯出一个诡异的微笑：“老师说得对……新历即将开启，旧世的记忆不过是阻碍进化的垃圾。”
“新历？”苏晴冷笑一声，从盒子里取出那块青铜镜碎片，“你所谓的‘老师’，不过是伪光教主烛阴的一个残魂罢了。而他灌输给你的‘新历’，就是用黄泉瘴气把这个世界格式化，再写入他的意志！”
她戴上无菌手套，将青铜镜碎片轻轻按在许阳的掌心。碎片刚一接触皮肤，许阳的身体便猛地一颤，口中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那块与他掌心碎片一模一样的青铜镜残片，此刻正爆发出温润的青光，青光如流水般渗入他的皮肤，与那枚发烫的碎片相互排斥，发出“滋滋”的声响。
“呃啊——！”许阳抱住头，剧痛让他浑身痉挛。在他的意识深处，烛阴的残魂发出愤怒的咆哮，无数黑色的丝线从碎片中伸出，试图缠绕住他的神识。但青铜镜的青光坚韧无比，如同一张无形的网，将这些黑线一一弹开。
“镇宅镜的‘守心’之力，专克邪祟侵扰。”苏晴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她能清晰地看到，许阳掌心的碎片在青光压制下，那些伪光教经文正一点点消退，“但只能暂时稳定，只要他再强行接入意识联网，或者受到强烈的精神刺激，污染就会复发。”
她调出一块便携式监控屏，上面显示着许阳的脑部扫描图。代表健康神经元的绿色光点与代表外来污染的黑色丝线交织在一起，形成一个混乱的漩涡。屏幕右上角，一个鲜红的数值在不断跳动——【精神污染指数：89%】。
“红色警戒线。”苏晴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再高一点，他就会彻底变成烛阴的傀儡。”
就在这时，隔离舱的门被猛地推开。王胖子赤着上身，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他原本圆润的身材消瘦了不少，但皮肤上却覆盖着一层暗红色的、细密的鳞片，从脖颈一直蔓延到手腕，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
“胖子！”苏晴又惊又喜，“你醒了？”
王胖子咧嘴一笑，露出两排被鳞片覆盖的牙齿：“醒了醒了，就是有点饿……”他的声音依旧憨厚，但仔细听，却能察觉到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他走到许阳床边，好奇地伸出手，想要摸摸对方的额头，却在半空中停住了。他看着自己覆盖着鳞片的掌心，眼中闪过一丝茫然。
“我……怎么了？”他问，声音里带着困惑。
陈锋跟在他身后走进来，机械义肢的液压管发出轻微的“嘶嘶”声。他手里拿着一个针剂，针管里是淡蓝色的液体：“你吞噬了过量的黄泉瘴气，身体产生了‘混沌形态’的自我保护机制。鳞片是‘饕餮本源’的具象化，能抵御瘴气侵蚀，但力量失控，会伤到自己。”
他走到王胖子身边，机械手指精准地抓住他的胳膊，将针剂扎进他后颈的肌肉里：“这是‘灵能镇定剂’，能暂时压制血脉暴走。以后每天一针，直到你能控制这股力量为止。”
王胖子疼得龇牙咧嘴，但还是忍住了没动。他低头看着自己刚才捏碎的陶瓷水杯——那是他醒来时不小心弄坏的，掌心还残留着几缕金色的血液。
“胖子，你吓死我了。”陈锋的声音难得地柔和下来，“七天七夜，你一直昏迷，我们还以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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