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乾清宫时,天色已经大亮。秋日的阳光明晃晃的,照在朱红宫墙上,刺得人眼花。萧珩站在台阶上,深深吸了一口气——袖中的奏疏用不上了,但结果是一样的。
只是这代价,比他预想的还要重些。
“王爷。”身后传来温婉的女声。
萧珩转身,看见皇后扶着宫女的手,正从回廊那端走来。她今日穿了身绛紫色宫装,头戴凤冠,妆容精致,眉眼间却带着几分忧色。
“皇嫂。”萧珩躬身。
皇后走到他面前,屏退左右,才低声道:“本宫听说,你向陛下求了赐婚旨意?”
“是。”
“糊涂。”皇后蹙眉,“阿珩,你可知周贵妃今晨在陛下面前说了什么?她说林映棠‘妖言惑众,牝鸡司晨’,还说她开的那个女学,教女子读什么《国策》《算经》,是要乱了纲常。”她顿了顿,“陛下虽未全信,可心里总有疙瘩。你这会儿求旨,不是正好撞在刀口上?”
萧珩沉默片刻,忽然问:“皇嫂觉得,林映棠当得起‘牝鸡司晨’四字吗?”
皇后一怔。
“若她真是那等安于后宅、只知相夫教子的女子,臣弟也不会动心。”萧珩望向远处文华蒙学的方向,“皇嫂,这天下需要变一变了。女子读书明理,有何不好?女子参政议政,又有何不可?前朝还有女相上官婉儿,我大靖为何不能容一个林映棠?”
这话说得大胆,皇后的脸色变了变,最终却化作一声叹息:“你既然执意如此,本宫也不再多劝。只是宫宴那日,你要看紧她。周贵妃……不会善罢甘休的。”
“臣弟明白。”萧珩行礼,“多谢皇嫂提点。”
走出宫门时,日头已经升得老高。萧珩翻身上马,没有回王府,而是径直去了听澜茶馆。
茶馆二楼,林映棠正在算账。秋日的阳光从窗棂斜射进来,在她发间跳跃,将那支玉簪映得莹润生光。她低着头,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神情专注,仿佛世间喧嚣都与她无关。
萧珩在楼梯口站了片刻,才走上前。
“来了?”林映棠抬头,看见是他,唇角自然扬起笑意,“今日朝会这么早?”
“嗯。”萧珩在她对面坐下,目光落在她脸上,忽然觉得连日来的疲惫都消散了。他伸手,握住她的手,“棠儿,三日后宫宴,陛下会当众宣读赐婚圣旨。”
林映棠的手一颤,账本“啪”地掉在桌上。
“你……”她张了张嘴,“你去求旨了?”
“是。”萧珩握紧她的手,“抱歉,没有先同你商量。但我想,有了这道旨意,周贵妃要动你,总会多些顾忌。”
林映棠沉默良久。她知道他是为她好,可这好意来得太快、太重,让她有些猝不及防。赐婚圣旨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从今往后,她林映棠的名字会和他萧珩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也意味着,她那些“离经叛道”的举动,都会被放大在天下人眼中。
“陛下……答应了?”她问。
“答应了。”萧珩顿了顿,“用京畿兵符换的。”
林映棠心头一震。京畿兵符,那是摄政王权柄的象征。他就这样……换了?
“值得吗?”她轻声问。
“值得。”萧珩的回答没有一丝犹豫,“兵符可以再谋,你只有一个。”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上来。林映棠别过脸,不想让他看见。可萧珩看见了,他起身走到她身边,将她轻轻拥入怀中。
“别怕。”他在她耳边低语,“这道圣旨是护身符,不是枷锁。你还是你,文华蒙学照办,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只是……想名正言顺地护着你。”
林映棠将脸埋在他肩头,许久,才闷闷道:“萧珩,你会后悔的。”
“不会。”他笑了,“我萧珩这辈子做的决定,从不后悔。”
窗外传来街市的喧嚣,卖花的姑娘在楼下吆喝,孩童追逐嬉笑,马车辚辚驶过。而在这小小的雅间里,时光仿佛静止,只有彼此的心跳,一声,一声,交织在一起。
良久,林映棠抬起头,眼中泪光未散,却已换上坚定的神色:“好。那三日后宫宴,我们一起去。”
“嗯,一起去。”
阳光洒满房间,将两人的影子拉长,交叠在一起,密不可分。
从今日起,他们的命运,便真正绑在了一处。
前路或许荆棘密布,或许刀光剑影。
但既然选择了彼此,便只顾风雨兼程。
因为爱一个人,从来不只是风花雪月,更是明知前路艰险,仍愿执手同行。
萧珩低头,在她额间落下一个轻吻。
很轻,却重如誓言。
林映棠闭上眼睛,嘴角扬起笑意。
赐婚圣旨吗?
那就来吧。
她林映棠,接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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