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香兰揣着那本李飞刚交给她的册子,脚步匆匆地赶回贾家。她一迈进自己的屋子,就反手闩上了门,慌慌张张地从怀里掏出册子——纸页还带着外头的凉意,上面的舞姿线条歪歪扭扭,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勾人意味。
她深吸一口气,褪去外衫,只剩一件素色中衣,踩着册子上的标记抬手、扭腰、旋身。起初还有些生涩,手脚总也跟不上节奏,可渐渐地,身体像是被册子里的魂儿勾住了,每一个摆胯、每一次扬臂,都变得流畅自然。她越练越投入,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顺着下颌线滑落,滴在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湿痕。风从窗棂钻进来,拂动她散乱的发丝,她望着铜镜里的自己,竟觉得这些羞耻的动作,像是生来就刻在骨子里,是为他量身定制的一般。
另一边的后院,刘海中正围着灶台打转。自从和二大妈离婚,他的日子就过得一地鸡毛。从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闲了还能拎着鸡毛掸子追着两个儿子打骂出气,如今却是胡子拉碴,头发乱得像鸡窝,颧骨高高凸起,整个人瘦了一圈,眼窝也陷了下去。锅里的米粥煮得溢了出来,糊了灶膛,呛人的煳味弥漫开来。他手忙脚乱地去掀锅盖,烫得指尖通红,骂骂咧咧地甩着手,却连一句完整的狠话都骂不利索。肚子饿得咕咕叫,可看着锅里那团黏糊糊的东西,他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搅。他想起二大妈在的日子,顿顿有热饭热菜,衣裳永远熨帖平整,哪像现在这般狼狈。心里头憋着股闷气,想低头去求二大妈回来,可那点可怜的自尊心又死死拽着他,怎么也拉不下脸。
李香兰正练到酣处,压根没留意到窗户外头,贾张氏早已扒着窗棂看了半晌。她的眼睛瞪得溜圆,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满是褶子的脸气得一阵青一阵白,手里的菜篮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青菜滚了一地。
她猛地推开门,指着李香兰的鼻子,声音尖利得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你在干什么?你个不守妇道的贱坯子!这样的动作,你要跳给谁看?!”
李香兰闻声,动作顿了顿,缓缓转过身。她瞥了贾张氏一眼,那眼神凉薄得像冰,红唇轻启,只轻飘飘地吐出五个字:“关你屁事儿。”
这一句话,瞬间点燃了贾张氏的怒火。她气得浑身发抖,暴跳如雷,猛地冲到院子中央,一屁股瘫坐在满是碎石的泥地上,拍着大腿扯开嗓子哭嚎起来。那哭声撕破了午后的寂静,一声高过一声,带着破锣似的沙哑,唾沫星子混着眼泪往下淌:“造孽啊!真是造孽啊!贾家的祖坟都要被你给刨了!我那苦命的东旭啊!你媳妇在家干出这等伤风败俗的勾当!你怎么就睁不开眼管管啊!老天爷啊!你开开眼吧!”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双手在泥地上胡乱抓着,指甲缝里塞满了泥土,嘴里翻来覆去念叨着那些浑话,肩膀一耸一耸的,活像个没人要的丧家犬。隔壁的邻居闻声探出头,指指点点的议论声像针似的扎过来,她却像是没听见,只顾着扯开嗓子嚎,哭到最后,声音都哑了,只剩干巴巴的抽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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