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里死寂得如同坟场。灶膛里最后一点火星彻底熄灭,锅里的粥早已凉透,凝成一层灰白色的、带着米粒疙瘩的厚皮。空气里那股浓烈的草药味、血腥气和若有若无的铜锈腥臭混合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肺叶上,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一股腐朽的窒息感。
我瘫坐在冰冷的泥地上,后背靠着同样冰冷的土墙,浑身骨头缝里都透着虚脱的酸软。指尖残留的药膏和血泥混合在一起,冰冷粘腻,带着一股刺鼻的腥甜和草药苦涩。每一次无意识的蜷缩手指,都能感觉到那粘稠的触感,像无数细小的、冰冷的蛆虫在皮肤上蠕动。
刚才那场近乎酷刑的“上药”,耗尽了我最后一丝力气,指尖下那片翻卷皮肉透出的、如同腐烂铜绿般的诡异暗沉光泽……所有画面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脑子里,挥之不去。
药膏糊上去了,新的,厚厚的,深褐色,覆盖了那片狰狞,诡异的暗沉光泽……
似乎……被压下去了?暂时?我抬起头,视线越过冰冷的泥地,落在炕角。
张起灵依旧侧身躺着,背对着我。湿透的旧褂子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宽肩窄腰的轮廓,也清晰地凸显出后背那片被深褐色药膏糊住的、高高隆起的区域。药膏边缘凝固发硬,像一块干涸的泥壳。他呼吸平稳了许多,悠长而沉缓,不再有那种濒死般的破碎感。但每一次微弱的起伏,都牵动着那片药膏覆盖的区域,带来极其轻微的、如同冰层下暗流涌动的震颤。
胖子缩在炕的另一头,鼾声如雷,震得炕席都在微微发颤。那张糊满药膏的胖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油光锃亮,像一块刚从油锅里捞出来的炸糕。他似乎完全摆脱了恐惧,沉入了没心没肺的梦乡。
只有我,清醒着,被巨大的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沉甸甸的恐慌死死钉在冰冷的泥地上。那铜锈……真的压住了吗?那诡异的暗沉光泽……只是被药膏盖住了?还是……真的被清除了?
这个念头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摇摇欲坠的神经。磨坊里那枚锈铃剥落铜锈、自行颤动的画面,如同鬼魅般在眼前闪现。胖子那句“铜锈味”、“喂猪”、“变疯狗”的嘶吼,如同魔音穿脑,在死寂的空气里反复回响。
我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刺痛。目光死死钉在张起灵后背那片凝固的药膏上,仿佛要穿透那层深褐色的外壳,看清底下那片皮肉的真实状况。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流淌。窗棂外透进来的天光越来越暗淡,从惨白变成一种浑浊的灰黄。暮色四合,寒意如同冰冷的潮水,从泥地里、从土墙缝隙里,无声无息地渗透进来,浸透单薄的衣衫,冻得我牙齿微微打颤。
就在我被这冰冷的死寂和巨大的恐慌压得几乎要窒息的时候——
炕角!张起灵的身体!轻微地!动了一下!不是翻身。不是咳嗽。是后背那片被药膏糊住的区域!轻微地!难以察觉地!向内!收缩了一下!幅度极小!快如闪电!
如同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一颗微小的石子!瞬间荡开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
我的心猛地一紧!瞳孔骤然收缩!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
但紧接着,那片凝固的药膏边缘,靠近肩胛骨下方的位置!细微地!裂开了一道!如同头发丝般纤细的!缝隙!!!
缝隙极小!几乎肉眼难辨!
就在那缝隙裂开的瞬间!一股微弱的!带着浓烈铜锈腥气的冰冷气息,如同毒蛇吐信!幽幽地,从缝隙深处,飘了出来!!!
那气息冰冷、刺骨,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腐朽和……恶毒?!
我浑身汗毛瞬间倒竖!一股冰冷的电流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头皮炸裂!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它还在!那该死的铜锈!它没被压住!它在里面!它在动!!!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手,狠狠攫住了我的心脏!勒得我无法呼吸!我猛地弹起来!动作太急,牵扯到膝盖的旧伤,疼得我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但我顾不上!踉跄着扑到炕边!眼睛死死盯着那道细微的裂缝!
“张……张起灵!”我嘶哑地喊出声,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变调,“药……药膏裂了!那……那东西……那东西在里面动!!!”
张起灵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
他紧抿的薄唇瞬间绷成一条直线!下颌线如同拉满的弓弦!额角的青筋猛地暴起!如同盘虬的毒蛇!深陷的眼窝里,那双紧闭的眼睛骤然睁开!
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下瞬间收缩!如同针尖锐利、冰冷!带着一种……如同被彻底激怒的凶兽般的!暴戾寒芒!!!
他没有回头,甚至没有动!只是那只搁在炕沿上的手!攥紧成拳!
指节因为用力过度而发出“咔吧”的脆响!
他后背那片被药膏糊住的区域!如同被注入了狂暴的能量!剧烈地起伏!
如同活物般!在深褐色的药膏外壳下!疯狂地挣扎!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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