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从我惊恐的脸上移开。
落向了我脸颊上那道被铜片刮出、又被雨水泡得发白、此刻因为恐惧和挣扎而微微渗出血丝的伤口。
他的目光。
在那道伤口上。
停留了很久。
久到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目光的“重量”。
冰冷,专注,带着一种……近乎实质的……审视?
然后他攥着我手腕的那只手,动了一下。
不是松开。
而是…用另一只空着的手。
伸进了他湿透的粗布上衣口袋里。
摸索了一下。
掏出了一个小东西。
一个很小的。
扁平的。
黑铁皮盒子。
边缘有些磨损。
像是以前装药膏或者清凉油的。
他用拇指推开盒盖。
里面是半凝固的、深褐色的、散发着淡淡草药清香的药膏。
他捏起一小块药膏,仿佛在做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然后他抬起手。
沾着药膏的指尖朝着我脸颊上那道渗血的伤口——
点了过来!
我浑身猛地一僵!
瞳孔骤然收缩!
他想干什么?!
擦药?!
在这种时候?!
对着那枚鬼铃铛?!
对着这满院的诡异和恐惧?!
“别……”我下意识地想要偏头躲闪!
“别动。”
低沉、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两个字,再次响起。同时,攥着我手腕的那只手,收紧了一分,带着一种无声的警告和……强制?
我僵住了。
不敢再动。
眼睁睁看着他那根沾着深褐色药膏的、骨节分明的手指。
越来越近,指尖带着微凉的药膏气息。
混合着他身上那股冷冽的汗息。
精准地。
落在了我脸颊伤口边缘的皮肤上!
“嘶——!”伤口被触碰的瞬间,一阵尖锐的刺痛传来!我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他的动作顿了一下。
指尖悬停在伤口上方。
没有立刻涂抹。
而是对着那处伤口。
呵了一口气?!
一股温热、带着他体温的气息。
短暂地拂过伤口边缘的皮肤。
驱散了一丝冰冷的刺痛感。
随即!
那沾着药膏的指尖沿着那道细长的伤口边缘!
缓缓地!
均匀地!
涂抹开来!
动作很轻。
很慢。
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
药膏清凉的触感混合着草药的清香,瞬间覆盖了伤口的刺痛和灼热感。那微凉的、带着他体温的指腹,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抚平着那道狰狞的痕迹。
我僵在原地。
浑身紧绷。
像一尊被施了定身咒的泥塑。
感受着脸上那冰凉的药膏触感。
感受着那轻柔的、带着奇异安抚力量的指腹按压。
感受着近在咫尺的、他沉稳的呼吸节奏。
感受着……那透过皮肤传来的、一丝微弱却不容忽视的……属于他的体温……
脑子里那些翻腾的、尖叫的、关于锈铃、铜锈、磨坊的恐怖画面……
在这一刻。
竟奇异地……
被这轻柔的、专注的涂抹动作……
暂时地……
驱散了?
时间仿佛被拉长。
又仿佛凝固。
他涂得很仔细。
从伤口的一端。
到另一端。
没有遗漏任何细微的划痕。
那专注的神情。
像是在修复一件价值连城的古瓷器。
又像是在完成某种……不容亵渎的仪式?
涂完最后一点。
他的指尖离开了我的脸颊。
动作流畅。
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他收回手。
目光依旧平静。
仿佛刚才那轻柔的、带着一丝温热气息的涂抹,从未发生。
他盖上那个小铁盒。
随手塞回口袋。
然后。
他的目光。
再次落回我的脸上。
确切地说。
是落在我那道刚刚被涂上药膏、散发着清凉草药气息的伤口上。
他的嘴唇动了一下。
似乎想说什么。
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只是那只一直攥着我手腕的手。
缓慢地松开了。
冰冷的禁锢感消失。
手腕上只留下一点被他指腹按压过的、带着泥土颗粒感的微凉印记。
他收回手。
目光从我脸上移开。
越过我的肩膀。
望向院门的方向。
望向那片依旧被暴雨笼罩的、灰蒙蒙的天空。
沉默。
死寂的沉默再次降临。
我站在原地。
脸上那道伤口清凉一片。
药膏的清香在鼻尖萦绕。
刚才那轻柔的指腹触感,如同烙印般清晰。
可心底那股冰冷的恐惧,却并未完全消散。
它只是……被暂时地、强行地……压了下去?
我看着他沉默的侧脸。
看着他如同刀削斧凿般冷硬的轮廓。
看着他眼底那片深不见底的、仿佛蕴藏着风暴的平静。
那枚锈铃……
还在他屋里……
那诡异的“叮咔嚓”声……
还会不会响起?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
“叮……咔嚓……”
如同朽木断裂般的声响!
仿佛隔着西屋那扇薄薄的门板!
遥远地…飘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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