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入新居后,生活逐渐步入一种宁静而规律的轨道。采购科的工作依旧忙碌且充满挑战,但陈启已能从容应对。每隔一段时间,他仍会习惯性地去新街口信托商店转一转。
一个周日的午后,陈启处理完琐事,信步又来到了信托商店。店里人流如常,他像往常一样,先在家具区和杂项柜台流连片刻,并未发现特别心动之物,便信步朝着店里相对冷清的一个区域走去。
这里摆放的多是些旧书刊、字画、镜框之类与文化沾边,却又在当下显得有些不合时宜的物件。相比起自行车、收音机等紧俏货,这里的光顾者寥寥无几。几个巨大的搪瓷缸子里,杂乱地插放着一些卷轴;墙角倚着几个落满灰尘的镜框,里面的画作已然泛黄;还有一些用牛皮纸随便包裹着的画筒堆放在角落。
空气中弥漫着旧纸张和墨锭混合的淡淡气味。陈启的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这些被时代暂时遗忘的文化遗存。他对书画并无深入研究,前世也只是个普通爱好者,但基本的审美和常识还是有的。
他的脚步在一个尤其杂乱的大缸子前停下。里面塞满了各种卷轴,纸色新旧不一,有些轴头都已经破损。他随手抽出几卷打开看了看,多是些普通的行画、匠气十足的山水花鸟,或者是一些宣传意味浓厚的年画,并无甚出奇。
正当他有些意兴阑珊,准备将手中一幅笔法稚嫩的牡丹图卷起放回时,目光无意间瞥见缸子最底下,似乎压着一个略显不同的画筒。那是一个旧的硬纸画筒,筒身印着模糊的字迹,看起来比周围那些随意卷放的画轴要讲究一些。
他费力地将那个画筒抽了出来,拂去上面的灰尘。筒身一侧贴着张泛黄的标签,毛笔字迹娟秀:“《奔马图》习作”。
“奔马?”陈启心中微微一动,一个名字瞬间划过脑海。他轻轻拧开画筒的盖子,从里面小心地抽出一幅画作。
画纸是微微泛黄的宣纸,形式是一幅立轴。缓缓展开,一股酣畅淋漓、充满力量的笔墨气息扑面而来!
画面上,一匹骏马正扬鬃奋蹄,狂奔不止。马首高昂,眼神锐利,鼻孔张开,仿佛能听到它喷薄的响鼻和急促的蹄声。马的形体结构精准而夸张,肌肉线条在笔墨的挥洒下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感。用笔豪放泼辣,墨色浓淡干湿变化丰富,大块的泼墨与精到的细勾勒结合得天衣无缝,将马的狂野不羁与内在精神表现得淋漓尽致!
画的右下角,钤着一方小小的朱文印。陈启凑近了仔细辨认,印文是:“东海王孙”。旁边还有一行小小的题款:“悲鸿写于蜀中”。
徐悲鸿!
陈启的心脏猛地一跳,呼吸都为之屏住!虽然他并非专业鉴定师,但这幅画的气势、笔法、尤其是那独具特色的奔马造型,与他前世在教科书、博物馆中看到的徐悲鸿画作何其相似!那方“东海王孙”的印章,也正是徐悲鸿常用的印鉴之一!
这可是国宝级大师的作品啊!怎么会……怎么会如此随意地塞在这信托商店的破画缸里?
震惊过后,是巨大的狂喜和一丝不确定。他强压下激动的心情,仔细审视着画作。纸张的老旧程度、墨色的沉淀感、印章的刻工,都显得自然古旧,不似新仿。就算这不是徐悲鸿的真迹,也绝非寻常画工所能为,艺术水平极高!
他不动声色地将画小心卷好,放回画筒。然后,他又开始近乎疯狂地在那堆废纸里翻找起来。既然有一幅,会不会还有?
他的运气似乎在这一刻爆发了。紧接着,他又从一个破旧的镜框后面,抽出了一幅裱工尚可的立轴。展开一看,是几只活灵活现的虾,透明感十足,仿佛在水中游动,笔墨简练至极,却神韵毕现!题款:白石山人。齐白石!
又在另一个堆满旧书的角落里,发现一个卷轴,上面画的是泼墨荷花,淋漓磅礴,气势撼人,落款是“大千居士”。张大千!
他还找到了一幅书法,笔力雄健,风格独特,内容是毛主席诗词,落款是“舒同”。以及几幅风格各异、但均功力深厚的山水、花鸟画,作者名字有些熟悉,有些陌生,但看笔墨绝非庸手。
这些在后世拍卖会上动辄千万上亿、被各大博物馆奉若珍宝的艺术品,此刻竟像一堆无人问津的废纸,被随意堆放在这嘈杂的信托商店一角,蒙尘纳垢,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陈启的心脏怦怦直跳,手心里甚至冒出了汗。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迅速地将挑出来的七八幅画作归拢到一起。这些画作品相不一,有的完好,有的边缘略有破损,但整体都还看得过去。
他抱着这一堆破画,走到柜台前,脸上努力装出一副想买点旧画装饰新房又不懂行的茫然表情。
柜台后的还是那个年纪较大的老师傅,他看着陈启抱来的这一堆东西,推了推老花镜:“同志,你要这些破画干嘛?挂屋里都嫌旧气。”
“嗨,师傅,我不是刚搬新房吗,墙上光秃秃的不好看,买点旧画挂挂,显得有点文化气息不是?您看着给个价,便宜点我就都要了。”陈启憨笑着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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