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受出差在外的区委书记委托,区委常委、组织部部长主持召开领导干部大会,部署推动退林还耕工作。
会议进程中,区政府分管该项工作的丁副区长正通报迎接省上督查反馈问题情况。组织部长却突然抬手示意,径直取过了话筒。
提起退林还耕,组织部长显然有些激动。就在不久前省督查组进驻期间,一名因职级晋升未遂而心怀怨怼的干部,竟向省督查组递交举报信,声称区里强行要求群众在退林后的耕地上错季栽种红薯,导致成活率极低,引发群众强烈不满。
组织部长语气沉郁地讲道:“此事让区委、区政府极其被动!书记和区长得知后,震怒不已,特意叮嘱我必须在会上通报,以儆效尤,警示在座诸位。”
他继续痛斥道:“这样的干部,根本就是人品有亏!有什么意见和想法,为何不直接向我、向区长、向书记汇报?非要采取如此不地道的方式泄私愤?”话音至此,组织部长声音已微微发颤。
稍作平复,他目光灼灼地扫视全场,厉声告诫:“诸位听好,我有言在先,今日算打个招呼!若再发生此类事件,组织上定会揪出内鬼,严惩不贷!”
台下,区红十字会铁会长正襟危坐,聚精会神。听着组织部长这番措辞严厉的通报,联想到自身悬而未决的职级晋升,内心顿时翻江倒海。
两年间,目睹多少综合条件不如自己的干部陆续晋升主任科员,唯独自己的晋升之路仿佛永无尽头。
眼下区里机构改革日益迫近,自身去留直接关乎晋升前途——若保公务员身份,以这尴尬的年龄,极可能“丢官罢职”,使晋升之路愈加渺茫;若保岗位领导职务,则须放弃公务员身份,眼看距退休仅剩数年,实在缺乏勇气承受身份转换的落差。
他曾试探着向区委分管领导倾诉忧虑。领导却显得颇不理解,认为他是在向组织提要求,既想“提拔”又想保身份,天下岂有两全其美之事?
铁会长再不敢多言,心中苦涩:自己不过期盼能平级交流到非涉改单位保身份,何来“提拔”之说?至于职级晋升,他也曾鼓足勇气面见组织部长,终究明白“决定权在区委”。
既然组织部长方才提示“有事情可找区长和书记”,铁会长心思一动,决定先向区长汇报自己的诉求。
念头既定,他便着手联系区长秘书预约时间。
半月后一个上午,铁会长心怀忐忑地走进了区长办公室。他恭敬地向伏案批阅文件的领导问好。
区长只从鼻腔里“嗯”了一声作为回应,并未抬头,显然无意立即接待。
在秘书示意下,铁会长坐下守着一杯清茶,开始了耐心的等待。
一个小时后,门外响起轻轻的敲门声。“进来。”得到许可的秘书推门而入,提醒区长一个重要会议即将开始。
“哦!”区长匆忙起身,推开旋转椅就要往外走,仿佛全然忘记了角落里静候的铁会长。
秘书见状,赶紧低声怯怯地提醒:“区长,铁会长等着向您汇报工作呢。”
区长脚步一顿,微微侧头,脸上带着一丝被打扰的疑惑:“什么事?”
铁会长连忙起身,将在脑海中演练无数遍的腹稿,如竹筒倒豆般急切地倾吐出来。
然而,不等他说完,区长便不耐烦地摆摆手打断:“职级晋升的事,找区委组织部去!”言罢,匆匆离去。
忙着为区长收拾茶杯和公文包的秘书,略带歉意地对铁会长说了声“不好意思,久等了”,随即礼送他出门。
走廊里,铁会长停下脚步,向秘书拱手道别,目送其快步追上区长、一同步入电梯。
直到电梯门合拢,他才恍然惊觉,自己也该离开了。
归途中,区长那冰冷的面孔和话语在铁会长脑中挥之不去,思绪纷乱如麻。
他所在单位公务员编制稀少,本就缺乏自主使用的职级指标,一直寄望于“好运”降临,如今看来这指望竟成了镜花水月。
既然找区长和组织部长都无果,那就继续按组织部长的“提示”,找区委书记!此念一生,铁会长顿觉眼前似乎亮起一道微光。
接下来的一个月,他锲而不舍地预约区委书记。
终于,秘书传来消息:“书记日程确实太满,您可以给领导发信息详述。”虽未能面见,但得了秘书指点,铁会长仍感一丝宽慰。
他字斟句酌,精心梳理了三百余字的信息,反复推敲修改,直到自认无懈可击,才鼓起勇气发送出去。
按下发送键那一刻,他的心怦怦直跳,几乎跃出胸腔。
下午临近下班,在漫长而焦灼的等待中,手机终于震动,收到了区委书记的回复:“职级晋升事宜,请向区委组织部汇报。机构改革问题,请相信组织,干部去留定会妥善安排。”
铁会长设想过区委书记回复的种种可能,最终收到的,仍是这预料之中的、四平八稳的“官样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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