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极轻,极缓,带着一种捕食者特有的耐心与谨慎。不是风吹过灌木的连续沙沙声,而是断断续续的、仿佛用爪子或脚尖小心翼翼拨开枝叶的“窣窣”声,每一次声响之后,都有片刻的绝对寂静,若非李牧精神高度集中,几乎会将其忽略为自然杂音。
冷汗瞬间浸湿了李牧的后背。他的大脑飞速运转,身体却如同化作了岩石的一部分,连呼吸都压到了最低。
部落的暗哨?可能性很大。自己观察了这么久,虽然自认隐蔽,但难保没有被更高明的猎人从侧后方摸上来。
野兽?同样危险。能在离部落营地如此之近、且正在进行喧闹仪式的地方潜行靠近的野兽,要么是极其狡猾谨慎的掠食者,要么就是根本不惧怕人类的存在。
无论哪一种,被发现的后果都不堪设想。与部落冲突,以他现在孤身一人、装备简陋的状态,绝无胜算。遭遇猛兽,同样凶多吉少。
他必须做出抉择:是立刻暴起,先发制人,制造混乱后趁乱逃离?还是继续隐藏,赌对方没有发现自己?
就在他权衡利弊的刹那,那声音又靠近了几分!已经能听到极其细微的、踩碎枯叶的脆响,就在他左后方不到十步的地方!
不能再等了!
李牧眼中寒光一闪,瞬间做出了最符合当前处境的判断——示弱,但不放弃抵抗!他不能表现出太强的攻击性,以免激怒对方(无论是人是兽),但也不能毫无防备地任人宰割。他猛地松开握着石镞矛柄的右手(这个动作会显得他放弃了远程攻击意图),同时左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小腿绑着的燧石刀,却不是向后挥砍,而是反手狠狠刺向自己面前的泥土!与此同时,他的身体如同受惊的狸猫般,向着右前方的斜坡下方,猛地翻滚出去!
这一连串动作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噗!”燧石刀刺入泥土的声音。“哗啦!”身体滚过灌木和落叶的声响。
几乎就在他身体开始翻滚的同时——
“嗖!”一道尖锐的破空声,贴着他的左肩上方掠过!一支尾部绑着彩色羽毛的木杆箭矢,深深钉入了他刚才趴伏位置前方的树干上,箭杆兀自颤抖不休!
是人!而且是箭术精湛的猎人!
李牧心头一凛,翻滚之势不停,直到撞在一棵粗大的树干后方才停下。他半跪在地,背靠树干,右手重新握紧了石镞矛,左手横持燧石刀,胸口剧烈起伏,眼神锐利地扫向箭矢射来的方向。
只见在他刚才藏身处的左侧,一丛茂密的、开着紫色小花的灌木后,缓缓站起了一个人影。那是一个部落的男性猎人。年纪约莫三十许,身材比之前在仪式上看到的普通族人要更加高大精壮,皮肤是深沉的古铜色,上面用暗红色的颜料绘制着简单的、类似爪痕的纹路。他赤着上身,肌肉线条流畅而充满爆发力,下身围着一条鞣制过的、带有斑驳花纹的兽皮短裙。他的头发在脑后扎成短髻,插着一根不知名鸟类的白色翎羽。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手中的武器——那是一张造型奇特的弓。弓身似乎是由某种硬木和弯曲的兽角复合而成,表面打磨得光滑油亮,两端用坚韧的兽筋紧紧绑缚。弓弦则是近乎透明的、闪着微光的细筋。他此刻正保持着张弓搭箭的姿势,另一支同样尾羽鲜艳的箭矢已经搭在弦上,箭头是一枚打磨得异常锋利、闪烁着幽蓝光泽的黑曜石,稳稳地指向李牧藏身的大树!
猎人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双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死死锁定着李牧的方向。他的动作沉稳,呼吸均匀,显然是一位经验极其丰富、心理素质极佳的猎手。他没有立刻射出第二箭,也没有发出任何呼喊惊动营地的族人,只是用箭矢和目光,传达着无声的警告和强大的压迫感。
李牧的心脏狂跳,但面上却竭力保持着平静。他知道,此刻任何过激的反应都可能引发致命的攻击。他缓缓松开了握着石镞矛的手,将短矛轻轻放在脚边的地上,同时将左手的燧石刀也慢慢放下,举起双手,掌心向前,做了一个“我没有武器,无意争斗”的通用手势。
他的目光坦然地迎向猎人,同时用眼角的余光迅速扫视周围环境,寻找可能的退路或掩护。斜坡下方不远处就是营地篱墙,肯定不能去。左右两侧都是茂密的灌木和藤蔓,行动困难。后方是上坡,但猎人所在位置居高临下……
似乎没有完美的逃脱路线。硬拼?对方箭术精准,弓力强劲(从那钉入树干的箭矢深度可见一斑),自己只有简陋的石矛和燧石刀,胜算渺茫。
沟通?语言不通。
李牧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他必须找到一个破局点。
他的目光,无意间掠过下方广场中央,那只被捆绑着、头顶晶莹小角的奇异小鹿。此刻,似乎是因为刚才的箭矢破空声和骚动,那只小鹿猛地挣扎起来,发出了一声极其清越、却又带着哀伤的“呦呦”鸣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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