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的手指还停在地面上，血迹已经干了半边。那根连着风筝画面的因果线静静悬着，没有收回，也没有断裂。他盯着它看了很久，直到呼吸慢慢沉下来。
他抬起手，用拇指抹过指尖的血，然后轻轻碰上了那根线。
记忆涌进来。不是闪回，也不是幻觉。就是那样实实在在地回来了——母亲站在山坡上，风吹乱她的头发，她把一只竹骨纸面的风筝递给他。她说：“线断了也没事，飞得远一点也好。”那时候他不明白这句话，现在也不算全懂，但他知道，这是她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其他十一根线开始震动。
它们感知到了他的接纳，却不愿被驯服。哑婆婆每天清晨为他整理药柜的身影浮现在线中，陆鸣在擂台上举起剑时的眼神，墨九幽在焚霄剑格里低声提醒的那一句“别信天道”……每一个画面都带着重量，压在他的胸口。
第一根线突然刺来。
他没躲。线扎进肩膀，痛感真实，但比不上心里那一块被撕开的感觉。他咬牙，把这股痛顺着经脉引向左脸丹纹处。那里已经开始发烫，第六阵角在皮肤下微微跳动，像是要挣脱束缚。
第二根、第三根接连刺入。肋骨处的旧伤裂开，手臂上的血口再次崩裂。他靠着本能结印，丹田中的阴阳丹纹旋转加快，将涌入的因果之力一点点导向面部。
白泽说过，他是钥匙，也是锁。
可现在他不想当锁。
他要把自己炼成炉。
一口能烧尽过往，也能重塑未来的炉。
他张开嘴，咬破舌尖，一口混着金仙之血和祖巫精气的血雾喷向空中。血雾散开的瞬间，十二根因果线同时震颤，发出类似金属碰撞的声音。那些原本冰冷无情的命运丝线，此刻竟像是有了温度，开始与他的血液交融。
他双手快速结印，以识海中的丹书为引，将这一团血雾裹挟着的因果之力，强行灌入左脸。
第六阵角剧烈抖动。
白泽刻下的妖文开始剥落，像是一层老旧的漆皮从墙上掉落。新的纹路正在形成，由他自己的血、记忆和意志铸就。每一道旧符消失，他就感觉身体深处有东西碎了一次；每一道新纹浮现，又像是重新活了一次。
第四根线主动缠上了他的手腕。
他任其缠绕，然后反手抓住，用力一拉。那线竟如铁链般被他拽直，直接送进了丹纹之中。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但他撑住了。他知道，若此时松手，前功尽弃。
第五根、第六根也陆续靠近。
他不再被动承受，而是主动去触碰，去牵引。每一根线进入体内，都带来一段无法回避的记忆。青鸾吞下噬魂丹倒下的背影，父亲烧尽寿元挡在门前的最后一刻，还有药圃里哑婆婆弯腰采药时咳嗽的样子……这些事他曾拼命想忘，怕影响修行，怕心软误事。
但现在，他全都接了下来。
第七根线刺入心口。
他闷哼一声，跪倒在地。膝盖砸在石板上，震得全身发麻。可他的手仍稳稳结印，没有停。第八根线穿过小臂，第九根擦过脖颈。血流得越来越多，滴在地上积成一圈暗红。
第十根线来时，他已经看不清东西了。
视线模糊，耳朵嗡鸣，只有左脸的热度还在提醒他——还没结束。
他用最后的清醒，将双手合于胸前，掌心相对，指尖向上。这是丹师最古老的起炉式。他从未在真正意义上用过这一招，因为此式不炼丹，只炼己身。
他把自己当成了材料。
第十一根线融入的刹那，第六阵角终于脱离皮肤，漂浮而出。它不再是由白泽妖文构成的封印机关，而是一枚全新的阵角，表面流转着他一生中最重要的十二个瞬间的缩影。
它缓缓转向胸口的都天神煞阵图。
前五个角同时亮起，发出共鸣。阵图中央原本空缺的位置开始扭曲空间，等待第六角归位。
就在这一刻，最后一根线动了。
不是攻击，也不是融入。它轻轻绕上他的手腕，然后顺着血脉游走，最终停在他心脏跳动的地方。
母亲的画面再次浮现。不是临终，而是更早之前。她在灶台前煮药，一边搅动锅里的汤汁，一边回头看他一眼，笑了。
那一眼，他记了一万年。
他闭上眼，轻声说：“我听见了。”
下一秒，第六阵角猛然插入阵图中央。
轰——
一股无形的波动从他体内炸开。大罗领域的金光瞬间转为琉璃色，凝实如墙，将整个地宫完全笼罩。空气变得沉重，法则开始重组。他的骨骼发出细微的响声，那是境界突破时才会有的变化。
大罗金仙中期，成了。
但他还没来得及稳住气息，识海猛地一震。
丹书残卷无火自燃。
火焰从中间裂开，迅速吞噬半本书页。灰烬飘落时，剩下的部分浮现出四个血字——**天帝枷锁**。
那四个字一出现，他就觉得魂魄被什么东西勒住了。左脸刚刚成型的丹纹开始抽搐，紫焰脉络深处，一条看不见的链子正从血肉里长出来，一圈圈缠向他的神识。
他撑着地面，想站起来，却发现双腿使不上力。
琉璃色的大罗领域仍在运转，护住周身，但内部已经开始出现裂痕。那些裂痕不是物理的，而是规则层面的破损，像是有什么更高层次的力量，正在试图介入。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指尖还在滴血，落在地上，却没有晕开。血珠停留在石板表面，像被什么托住了一样，一粒粒排成直线，指向他脚下的位置。
他顺着那条线看去。
石板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印记。形状很熟悉，是他小时候画过的那种歪歪扭扭的符号。那时母亲叫它“护身符”，说只要画出来，就能保平安。
而现在，这个符号正一点一点渗出黑色的液体。
楚天抬起手，想碰它。
喜欢丹书九劫，我以天道为炉请大家收藏：(m.suyingwang.net)丹书九劫，我以天道为炉三月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