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石从鞋底滑落,掉进裂缝。荒剑完全出鞘,剑刃映着楚天的眼睛。
他站在原地,没有继续往前走。风停了,天地间一片安静,连远处的灰云也不再翻滚。青鸾和澹台镜月没有跟上来,他们之间有种默契——有些事,必须由他自己完成。
楚天低头看着手中的剑。剑身泛着冷光,表面有一道极细的裂痕,像是岁月留下的痕迹。他记得这道裂痕一直都在,从未消失,也从未扩大。他抬起手,用拇指轻轻擦过剑脊,动作缓慢。
就在指尖触碰到剑身的瞬间,一股微弱的震动从剑柄传来。
不是警告,也不是抗拒。是一种回应。
他闭上眼,将体内灵力缓缓注入剑中。金仙之躯的力量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稳定,经脉中的灵流清晰可感。灵力顺着掌心纹路流入剑柄,像是一条细线连接着他与这把剑。
识海忽然一震。
丹书浮现,自动展开一页虚影。光芒不强,却让他神识为之一清。那些杂乱的感知被隔开,外界的声音彻底消失,只剩下他与剑之间的联系。
他感觉到一道意念。
很远,很深,像是从地下万丈传来的回响。那不是语言,也不是图像,而是一种存在本身传达出的信息——锋利、决绝、不回头。
这把剑曾经斩断过什么?
它知道前方是什么。
他知道它明白自己的选择。
灵力继续流动,他的呼吸变得绵长。识海中,丹书的光芒微微波动,像是在记录这一幕。突然,书页自行翻动,停在一幅新的图案上。
无数身影浮现,形态各异,有高如山岳的巨人,也有披鳞带角的异族。他们的血脉在图中流转,最终汇聚成一条血色长河。河的尽头是一座残破的大阵,十二根石柱断裂倒地,阵心空荡。
楚天认得那座阵。
《十二祖巫大阵》。
他曾见过残图,在妖族古籍的碎片里,在墨九幽偶尔提起的只言片语中。那是远古时代镇压混沌的至强阵法,后来崩毁,祖巫陨落,精血散入天地。
图中浮现一行字:**血引归源,方可破渊**。
他睁开眼,眉头微皱。
祖巫精血……是钥匙?
摩柯是残魂,深渊暴君的身份早已暴露。他是十二祖巫之一的后裔,体内残留着原始血脉。若要重聚大阵之力,就必须集齐其余十一份精血?
可那些血脉早已融入世间万物,有的可能化作了山川河流,有的寄宿在普通生灵体内,如何寻找?
他握紧荒剑,剑柄传来的温度比之前高了一些。刚才那一瞬的沟通并未结束,而是留下了一种确定的感应——这把剑认可了他的方向。
不只是武器,它是见证者。
曾斩落祖巫头颅的人,正是执此剑者。而如今,持剑之人又要走向同样的终点。
他松开手,让剑垂下。
剑尖轻点地面,发出一声轻响。碎石被划开一道痕迹,像是某种标记。
他站着没动,目光落在北方。混沌边荒的方向依旧灰蒙蒙一片,看不见边界,也看不出深浅。但他能感觉到,那里有东西在等他。
不是陷阱,也不是伏击。
是命运的一部分。
丹书沉入识海,光芒退去。那幅众生血脉图还在他记忆里,挥之不去。他需要时间消化这些信息,也需要判断下一步该怎么走。
不能盲目进入混沌边荒。
那里不是普通险地,是连金仙都会迷失的地方。若无准备,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他回忆起炼制法则丹时的情景。风之法则碎片与雷火精魄融合的瞬间,空间撕裂,药灵分裂。他用精血牵引,以荒剑截取空间丝线,才勉强合一。
那时他就知道,自己走的路容不得半点侥幸。
现在也一样。
他伸手摸了摸左脸。三道丹纹已经隐入皮肤,不再浮现紫焰。但它们还在,随时可以激活。每一次使用,都会带来负担,也会引来天道注视。
他不能总靠丹书逆命。
可若是没有丹书,他又走不到今天。
矛盾始终存在,但他已学会与之共处。
荒剑在他手中微微颤了一下。
这一次,他听懂了。
不是催促,也不是警示。是一种陪伴的确认。
就像一个人走上战场前,战友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慢慢抬起手,将荒剑收回剑鞘。
剑入鞘的刹那,空中落下一片枯叶。不知从哪里飘来的,边缘已经发黑。它在半空中突然自燃,化作飞灰,散在风里。
他抬头。
灰云依旧翻涌,却没有雷声。天地还是静的。
但他知道,刚才那一刻,有什么不一样了。
剑不再是单纯的兵器。
它是意志的延伸,是过去的回响,也是未来的同行者。
他站直身体,双手自然垂下。脚步没有再迈出,但整个人的状态变了。
之前的犹豫消失了。
那种“是否该去”的念头,已经被“必须前行”取代。
他不需要再对谁表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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