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圭拱手笑道:“一则,先显君侯仁德,面上留了九江豪右一条生路;二则,君侯也不必罪袁氏太深;三则新官欲斗豪右,不依附君侯,又依附何人?”
王豹闻言大喜,心中暗忖:好个驱虎吞狼,端是阴险,谈笑之间,就把九江豪右算死,不仅是兵不血刃,而且还让咱笑纳兵马和名声!简直是当了婊子,又立牌坊,咱都有些怜悯九江诸方豪右了!
王豹当即仰头大笑:“得子伯兄妙计,九江弹指可定!”
荀彧闻言看向娄圭的闪过一丝异色,心说:此人名声不显,箕乡侯却能一眼在众寒门中识得英才,当真是一双慧眼啊。
紧接着,王豹看向正襟危坐的钟繇,微微一笑:“元常兄可有高论,不妨畅所欲言。”
钟繇闻言起身,拱手道:“禀君侯,元龙、子伯二位所谋,庙堂、郡县皆已周全。繇不才,愿为君侯补律令与程序二事。”
王豹颔首笑道:“愿闻其详。”
他神色肃然,语速平缓:“繇窃以为,欲使朝廷心安,非仅示以恭顺,更须示以规矩。今查办官营巨案,若处置随心,轻重由意,纵有万般理由,亦难免‘擅权专断’之讥。故繇以为,当务之急有二。其一,明律令,细章程——”
但见他款款而谈:“君侯需先召集刺史府法曹、九江郡决曹掾史,会同明法之士,就本案所涉,贪墨官营本金、私分官营之利、隐匿官营产出、强占官营工匠、借官营之便行私贩等诸般情状,一一对应律条,明确赃额折算标准、主从犯区分、追赃罚则。务使每项惩处,皆可于律令中找到依据,形成九江官营案定罪量刑之章程,快马呈报朝廷备案。”
王豹点头道:“元常此乃务实之论,此事刻不容缓,其二呢?”
钟繇拱手道:“其二乃是分级奏报,权责分明。案件牵连甚广,若事无巨细皆报朝廷,非但文书繁冗,徒增尚书台劳碌,而且反显君侯做作。繇窃以为,可请示朝廷行三级奏报制:赃值千金以上、涉及袁氏嫡系者,列为‘重案’,每案单独具表,附证据副本,犯官押往洛阳,直报尚书台,由天子与三公圣断。”
他稍微一顿,又道:“赃值百金至千金、涉及县令长或地方豪右首恶者,列为‘常案’,每旬汇表摘要上报,详卷存于刺史府备查;赃值百金以下、胁从或情节轻微者,列为‘简案’,由刺史府会同郡守依法决断,按月汇总名录及处置结果报朝廷备案。”
言罢,他拱手再拜道:“如此,朝廷可见君侯尊重律法、体贴上意、办事有章。重案直报,显无私隐;常案摘要,免其劳神;简案自决,减其负累。朝廷既知君侯处事有度,自会多予信任,少加猜疑。而袁氏即便想攻讦君侯‘擅权’,亦难寻破绽。”
王豹闻言暗笑:好家伙,这钟繇甩得更干净,涉及袁氏嫡系押往洛阳,直接交给朝廷定罪。
于是他抚掌而笑:“此策切实可行,元常兄明典立规,可比萧何定律,张汤明法也!”
钟繇谦逊拱手:“君侯谬赞。”
这时,王豹余光扫向古波不惊的荀彧,心中暗笑:嘿,谏言这事儿吧,谏着谏着就习惯了,身在王营,你还想一言不发?老规矩,先绑架一手!
于是,他笑眯眯看向荀彧:“看来诸君对截留官营之事讳莫如深,此事关于朝廷利税,文若素来忠于王事、心系朝纲。今若一言不发,某可真要截留官营之利了,他日若是泄露,天下人当皆知,文若在侧却冷眼旁观。”
在座的都是人精,纷纷面色古怪,他们可不知道荀彧是被绑来九江的。
只见荀彧呼吸一滞,老脸一黑,无比幽怨的看了王豹一眼,随后重重叹了口气:“君侯训诫得是,事关朝廷税利,吾辈士子实不该袖手旁观。”
紧接着,他无奈起身,拱手道:“彧窃以为,袁氏在九江,盘根错节,贪墨巨资,天下皆知,却天下共讳,今君侯持节督扬州,不仅是平靖地方,更是昭彰朝廷法度,涤荡污浊之气。”
说话间,他抬头看向王豹,扬起嘴角:“今无论因何故,私截官营之利,君侯可知天下人当如何观此事?”
王豹微微一笑,道:“哦?如何观之?”
荀彧微微一笑:“所谓清查乃党同伐异之手段,君侯不过取袁氏而代罢了,恐诸君先前谋划付之一炬。”
王豹心中无奈:这王佐之才,到了咱豹这儿,说话总带着一股阴阳味。不过,咱豹何人?从来不藏着掖着,咱费这么大劲,不就是取袁氏而代之么?
于是他扬起嘴角,笑道:“既如此,文若有何高见?”
荀彧笑道:“自然是使账目清明,据实奏报,至于治扬开支,则依《王制》按需上表,兴水利几何,劝农桑又几何,朝廷见明公不仅肃清贪腐,更能为国守土安民,且账目清晰,多半会允准。”
王豹挑眉看向荀彧,只见他怡然自得,心中愤愤:好小子,跟咱来敷衍了事这套,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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