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寿春城北大营。
淮南之夜,雾气裹着江水腥气漫进营垒。中军大帐前灯球火把,映照出帐前“袁”字帅旗。
值夜士卒扶戟倚着寨墙,甲胄在营火映照下泛着冷光。整个大营因周、雷、陈三部离去而略显空阔。
袁胤披着一件锦缎外袍,领张勋、桥蕤二人,在数名亲随的簇拥下,步履沉稳地穿过层层哨卡,走向中军大帐。所过之处,岗哨皆单膝跪地,他却视若无睹,目光掠过帅旗时,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待转向大帐,脸上已罩上几分不悦。
行至帐外,几个等候良久的郡兵司马、军候单膝跪地,起身高呼:“吾等拜见都尉!”
袁胤这才挤出笑意:“众位兄弟请起。可知文郡守深夜唤某前来何事?”
军司马陈明上前附耳低声道:“文郡守在帐内,神色不善,像是来兴师问罪。卑职猜,八成是与今日雷统领等率部离营有关。”
张勋、桥蕤二人闻言眯眼,互视一眼,同时看向袁胤。
“兴师问罪?”袁胤一怔,似乎未曾料到。毕竟文丑和王豹一样,赴任以来对军政之事只做旁听,从不出言干预。
他反应过来后,冷冷一笑,转头正好看见一队巡逻兵丁经过,便抬手指向为首的伍长,厉声喝道:“瞎了汝的狗眼!看不见某头顶这杆帅旗么?中军重地也是汝这贱卒能随意踏足的?来人,将这没规矩的东西拖到辕门,重责二十军棍!”
那倒霉伍长不明所以,尚未来得及开口,袁胤两名亲随已应声上前,不由分说将他架起。他登时惊慌失措:“都尉恕罪!都尉恕罪!”
袁胤却不予理会,只啐了一口:“呸!什么东西!”
随即整了整衣袍,对陈明等人淡淡道:“走吧,既然文郡守相召,某这便去会会。” 说罢,大步走向中军大帐,两名亲卫为他掀开帐帘。
袁胤在外的叫骂声,帐内众人听得清清楚楚。
只见文丑踞坐主位,甲胄未卸,面色阴沉。左边蒯良仍面带微笑,从容而立;右边吴敦已手扶腰刀,眼含杀机。两旁列立的韩烈、孟威等十余亲卫,皆是目露凶光。
袁胤领着张勋、桥蕤和几个司马、军候入内后,一扫帐内这架势,心中先是一凛,眯了眯眼,这才随意一拱手:“文郡守深夜相召,不知有何要事?”
文丑抬眸,目光冷冽如刀,刮过袁胤众人,冷冷开口:“袁兄身为朝廷都尉,今九江又逢战事,何故擅自离营?”
袁胤闻言轻笑一声:“某道文郡守深夜相召有何要事,原是来点卯的?府中有些私事要打理——” 说话间,他似笑非笑道,“某已和王刺史告过假,文郡守若是不信,自去问他。”
文丑冷笑:“是么?那汝擅自调兵出营,也是因私事?也是奉了王刺史之命?”
袁胤呵呵一笑:“原来文郡守是为这事儿动怒。此等军事调动,王刺史自然无权过问。只是文郡守有所不知,九江贼踪再现,连劫数家豪右。彼等皆是九江豪族,家大业大,自然担心贼军袭扰乡邻,故此辞行。虽说有私心,然保境安民也算公事。”
他话音刚落,文丑目露寒光:“这北军大营是彼等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袁都尉,汝未请虎符擅自调兵,该当何罪?”
袁胤笑容渐敛,眼神阴沉下来,却依旧不急不缓道:“哦?文将军是欲责袁某擅专不成?彼等皆是豪右部曲,调动何须虎符?”
文丑闻言猛然拍案,声如炸雷:“袁胤!”
堂内烛火猛然一晃,案上竹简“哗啦”震落,惊得袁胤三人心头猛跳。
但见文丑豁然起身,厉声道:“本将军乃天子亲封破虏将军,节制九江兵马!凡此营中兵马调动,需先报于本将军,此乃军令!尔等胆敢无视天子斧钺,莫非九江已非大汉疆土?”
袁胤被这突如其来的暴起发难所慑,一时发怵,竟忘了回话。
其身边张勋见状皱眉,一步上前,一手按刀,挡在袁胤面前,口中却笑道:“文将军何必扣此高帽?此非正式调兵也。只因将军素来不问军政之事,吾等不知何事该报,何事不该报。彼等突然请辞,袁都尉又是休沐在府,这才未及时告知将军,望将军息怒。”
一旁桥蕤亦上前与张勋并列,笑道:“将军可是担心彼等走后兵力不足?将军勿忧!这大营中除了吴统领的两千义军外,还有袁都尉麾下三千郡兵和吾等麾下四千义从。贼人断然不敢来犯!”
文丑闻言眯了眯眼,心中冷笑:好个桥蕤,这是在暗示彼等掌握的兵马远胜于吾。只见他冷笑一声:“不敢来犯?某持节剿贼,今戴风、吴桓二贼现踪,劫掠九江,汝等却要守在这寿春城,坐视九江黔首受难?”
袁胤被二人护至身后,心神稍定,回神间觉己方失态,登时怒火中烧,拨开身前二人,怒道:“二贼若再来劫掠,吾等自会领兵前往。文将军左右也对九江地貌不熟,只管坐镇城中便是。至于兵马如何调度,自有某等操持,不劳将军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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