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二年,三月初。
春雨初至,檐角断续滴落,在青石板上敲出清脆玉音。
蒙舍后屋,茶香袅袅,屋中王豹与麋竺对坐。
自学宫辩经之后,咱豹便给麋竺画了个大饼——只要他带着阿黍、李牍,查明扬州各官营亏空数目、经手官吏及涉事豪右,事成之后表他为扬州护西域商路校尉,总摄扬州诸郡西域互市。
麋家从商多年,他自然知道其中油水,当即便应下,还从徐州调来了几个麋家精通账目的老计吏,组成了“计曹清查专班”。
不过,这清查专班进不足半月,麋竺便举步维艰,故此今日约见咱豹。
但见麋竺呈上一卷竹简:君侯,此乃丝绸官营所供去岁正月的计簿,其上最大一笔进项,乃是光和四年春运往楼兰的三千匹越罗,竟耗时四年,这目的地显然不是楼兰。
王豹接过竹简,扫了一眼,心想:啧啧啧,这假账水平属实差劲,想必也是从会计到审核,到最后上报郡守府都层层放水了。
于是他调笑道:“子仲兄果然深谙此道,如此异常之事,彼等有何说法?”
麋竺笑道:“丝绸服官言,此本是光和四年秋便该入账,然计吏一时疏忽,去岁经查纠发现,故此计入当年。”
王豹轻笑一声:“这等哄小孩的话,彼等也说得出口,一查解送人员何时归来便知真假。”
麋竺却是摇头叹道:“竺今日前来,正是要和君侯商议此事。吾等连查半月,诸如此类之事,数不胜数。然除计簿之外,其他佐证卷宗,彼等皆以朝廷机密为由,拒不提供;所有押运人员众口一词,想必早有串通——”
说话间,麋竺微微皱眉:“吾等虽发现疑点,但无确凿证据佐证,故——”
随即他又从袖中取出一卷绢帛,呈与王豹,帛上字迹密布,具列所需物料,遂拱手道:“敢请君侯以朝廷诏命,敕令相关官署悉数提供所列卷籍,包括各批货物解送人员之簿册、仓廪收发之勘合文书等卷籍。
王豹接过后,微微一笑:“子仲兄莫慌,此事早在某意料之中,眼下尚不是和袁氏翻脸的时候,既然彼等不愿提供,姑且先不查实证,且查明异常事项经手官吏与涉事豪右,待本月过后,再与彼等计较,不过——”
说话间,王豹咧嘴笑道:“且不可打草惊蛇。”
麋竺闻‘本月后’一怔,是心领神会,拱手应诺。
……
另一边,徐州琅琊海域,朐县外海,无名小岛。
血腥的海风卷起赤浪,洗刷着礁石上血渍。
年轻小将按剑立于岸边,玄甲上凝结着暗红色的血斑。
海岸上停泊着五艘楼船,十五艘旧式艨艟,五十余艘走舸,以及十艘新式艨艟。
其中最引人瞩目的便是新式艨艟,不难看出其两侧装有可旋转的巨型拍杆。
此刻远处海面,七八艘正在缓缓下沉的海盗船残骸,其断裂的船体像被巨锤凿裂,木屑和残破的旗帜漂浮在泛着血沫的海浪间,正是这新式艨艟的杰作。
“哈哈,阿盛!”只见满脸是血的管亥,大步走来,脸上格外振奋:“汝这拍舰战法好生了得,遇艨艟、斗舰则一击破船,遇楼船则用桅杆斩首、顶层清扫,此战歼敌数百人,吾等却只有百余弟兄受了些轻伤,可谓大获全胜啊!”
徐盛拱手笑道:“管兄谬赞了,征战月余,总算小有收获。不过,此战倒非全是战法之功,实乃阙宣这厮的船板朽坏、兵甲不全,更何况我军数倍于敌,若对手乃是精锐水师,断难有此战果。”
管亥一摆手,笑道:“阿盛不必过谦——”
说话间,管亥带着几分赞赏之色,拍着他的肩膀,道:“阿盛如此年幼,便能挥师如臂,主公果有识人之明。”
徐盛正要谦虚两句,身旁颔下乱髯、满脸横肉的汉子当即恭维道:“管都尉所言甚是,小将军用兵入神,令吾等大开眼界。”
此人唤作张闿,乃是琅琊郡贼寇之一,此次管亥、徐盛奉命荡平琅琊贼寇,他便是被清剿的势力之一,别看他长的五大三粗,却是毫无血性,见管、徐二人兵多将广,当即便率麾下五百贼寇不战而降。
张闿身旁另一个郭祖闻言,抚着臂上还未痊愈箭伤,苦笑叹道:“小将军麾下拍舰本就是水战利器,更得精妙战法,真乃……如虎添翼,某麾下千余儿郎,败得不冤。”
徐盛闻言笑道:“二位谬赞了,此拍舰乃是主公所创,此间事了,吾等便要兵发扬州,正好给二位引荐一番。”
两人闻言互视一眼,当即拱手道:“如此甚好,吾等久闻主公之大名,恨不得见也,只是不知,此去扬州是有何战事?”
管亥闻言哈哈笑道:“二位放心,主公既让阿盛领兵前往,必有二位立功之时,主公素来赏罚分明,只要二位用命,主公定不吝赏赐。”
二人闻言拱手道:“吾等谨遵管都尉所言。”
这时,一队银甲卫押着被缚的汉子而来,正是此岛主人,唤做阙宣,此人聚众千余海寇盘踞此岛,乃徐州最大海寇之一,本会成为祸乱一方的人物,可惜,现在就被管亥、徐盛盯上,好不容易攒齐的家底尽毁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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