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府内室的熏香袅袅升起,袁胤正斜倚在软榻上闭目养神。
曼姬跪坐在他身后,纤纤玉指在他肩颈处轻轻揉捏。
只见他满足地轻哼一声,缓缓睁眼:“说吧,又有何事要汇报了?”
只见曼姬俯身,凑近他耳边轻声道:“昨夜王豹宴请北海旧吏,宴后与卢桐私下夜谈,说其命亲卫读书,是为择优者补入江南各郡为吏,欲在江南各郡安插心腹。”
“江南?”袁胤闻言微扬唇角:“这王二郎倒是识时务,舍九江、庐江而取江南,实乃避吾袁氏锋芒也。”
曼姬的指尖滑到他太阳穴轻揉,又道:“只是最近几日来刺史府拜访的名士越来越多,昨夜那个唤做荀彧,好像是颍川大族,奴婢出门时,又来了一个唤作广陵陈琳的。”
袁胤不屑地嗤笑一声:“没有叔父首肯,凭他区区六百石刺史,连县丞都安排不了,名士来得再多,也不过是给我袁氏增添门生故吏罢了——”
说话间,他抬眼看向曼姬,咧嘴笑道:“让汝二人引诱王二郎之事,进展如何?”
曼姬秀眉微蹙,摇头道:“回郎君,近来王豹早出夜归,奔走于学宫,奴等纵有千般本事,见不到其人,也无处施展。”
袁胤闻言坐起身来,微微皱眉:“这王二郎倒是有趣,说他不好色吧,他却欣然收下某送的侍女,说他好色吧,他又不碰尔等。”
说话间,他轻笑一声:“看来他收汝二人入府,只是为了让吾等安心,入九江两月有余,倒也安分,继续盯着吧,若他真无插足九江政务之心,明年开春私铸坊那边便可复工了。”
……
另一边,学宫讲经堂外,靴声急促,打断众人诵读声。
旁听王豹转头一看,正是秦弘,不由微微一怔,转眼看向蔡邕,只见蔡邕朝他轻轻颔首,才看向其他人,缓缓开口:“诸君治学当心无旁骛,且继续诵读。”
王豹悄然起身离席,即至门外,秦弘低声道:“府君,府上又一酸儒来访,自称广陵陈琳。”
王豹闻言嘴角微扬,先喃喃道:“买卖上门了——”
只见他一拍秦弘,笑道:“此人乃是何进幕僚,带他到蒙舍详谈,对府中那俩细作就说,带此人拜会大儒。”
秦弘闻言瘪瘪嘴道:“府中现在就一个细作,另一个大清早就溜出府门了。”
王豹洒然一笑:“由她去。”
……
少顷,蒙舍前庭之中,读书吼声震天,竟使树枝积雪,簌簌而落。
后院却是冬雪初霁,石案上的茶汤正沸,白雾袅袅。
王豹斜倚凭几,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叩着案面,眼神却不时瞥向回廊拐角,少时,廊外传来一阵不急不缓的脚步声。
寻声视去,但见一儒生约二十八九岁,身量修长,眉目舒朗,一张白净面孔上蓄着短须,气度从容,踏雪而来。
王豹嘴角一扬,啧啧啧,这就是建安七子之一,一文足抵十万军的陈孔璋啊。
陈琳行至庭中,随即拱手一礼:“大将军府主簿陈琳,拜见箕乡侯!”
王豹起身拱手,似笑非笑道:“久闻孔璋兄才高八斗,今日一见果然气度不凡。”
“君侯谬赞……”说话间,他略带疑惑之色道:“敢问君侯,何谓才高八斗,典出何处?”
王豹恶趣道:“若天下文采共十斗,则陈孔璋独占八斗,其余人共分两斗,是谓才高八斗。”
陈琳闻言惊出一头冷汗:这等狂言不堪入耳,不堪入耳!
但见他连连拱手道:“君侯此言谬之深矣!昔扬子云作《法言》,自谓‘雕虫小技’,班孟坚着《汉书》,犹称‘继圣之末’。琳不过一介书佐,安敢僭越先贤?”
王豹仰头大笑,一抬手道:“孔璋兄不必过谦,请入座。”
陈琳再次拱手苦笑:“非琳过谦,实乃君侯戏吾,欲使琳为众矢之的也。”
王豹见状心中暗笑:瞧把你吓的,文人放两句狂话,那叫风流不羁,这句话要是有机会将来说给曹子建听,他保管陪咱一醉方休。
王豹摇头笑道:“孔璋兄误会,此乃某由衷之赞也,请入座坐。”
但见陈琳又一拱手,才遂撩袍入席:“琳尝闻仲尼言述而不作,委不敢当君侯斗量才学之赞。”
王豹一摆手,无趣道:“罢了罢了,算本侯失言,不知孔璋兄远道而来,所为何事?”
陈琳拱手道:“君侯容禀,昔大将军与君侯,因小人生衅,致有龃龉,今特遣琳前来拜会冰释前嫌。”
王豹闻言挑眉笑道:“小人?大将军所指何人?是长秋宫,还是永乐宫……”
陈琳闻言又一惊,急忙打断:“君侯慎言。”
王豹似笑非笑道:“不知何大将军打算如何冰释前嫌?”
陈琳拱手道:“此番大将军乃是诚心与君侯修好,愿举荐将军麾下勇将为丹阳都尉,助君侯立足扬州。”
王豹闻言微微眯眼,心道:丹阳都尉?好大的手笔,又憋着坏呢吧?董太后欲荐焦矫为丹阳都尉,你又举荐咱的人,诚心让咱两头不讨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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