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空,炽白的日头高悬,灼得官道上的黄土蒸腾起一层扭曲的热浪。
自上柳亭通往泰山郡的驿道上,一骑快马疾驰而过,马蹄扬起滚滚尘烟。马上之人身着张氏门客的短褐,神色焦灼,手中马鞭连连挥下,显是身负急命。
行至半道,两侧山林忽地惊起一片飞鸟。
“着!”
一声低喝自林间炸响,话音未落,一块拳头大小的飞石破空而至,挟着凌厉风声,正中骑者面门!
“砰!”
闷响声中,那家仆连哼都未及哼出一声,便如断线木偶般栽下马背,重重砸在滚烫的尘土里。马匹受惊,长嘶一声,撒蹄狂奔,又行数十步。
只听‘嗖’的一声,道路中央悬起一条绳索,那受惊的马儿猝不及防,只听轰然一声巨响,摔翻在地。
两侧走出四个猎户的身影,韩飞调笑道:“还真来人找孙观报信了,王君虽料事如神,但也太高看张圭老儿手下的庄客了,这等货色何须我等四人一同前来,有阿峥一人足矣!”
阿丑一边将庄客五花大绑,一边责备道:“不可胡言,王君乃是出于谨慎,若前去报信者不止一人,阿峥一人如何打得下来。”
吕峥五指一旋,掌中卵石滴溜溜转个不休,咧嘴笑道:“俺这飞蝗石的手段,打他十来个不在话下!”
周亢将马匹牵起,检查了下伤势,瞅他一眼:“少吹牛,还打十来个,俺看尔打三四个都费劲。”
阿丑笑骂道:“莫要打诨,快收拾干净,准备好伏击第二波信使,王君说了,虽然孙观不在府上,但难保他留人驻守庄园,莫误了王君大事。”
与此同时。
二十余轻骑,带着六百余青壮踏入了箕山,朝着泰沂山脉快速进发。
孔融手中摇着麈尾,反倒是王豹手提长枪,两人居于队伍中端。
这中军也尽是王豹称为‘第二野战军’心腹的四十位上柳亭乡勇。
孔融捋须带着几分疑虑,压低声音道:“贤弟,原说虚张声势,何故令三军疾行?”
王豹脸上带着几分坏笑,小声道:“兄长,张敏既演角抵戏,吾等岂可误了入场时辰?”
孔融又问:贤弟如此用计,若张圭撺掇孙观以反制,当何解?须知彼等绿林最重弟兄情谊,若孙观得知是贤弟用计逼张敏戮其兄弟,那孙观岂不是要与贤弟兵戈相向?”
王豹闻言心中暗忖:莫说我已经层层设计将孙观蒙在鼓里,就算这厮当真知道又如何?
真当他是单雄信啊,他孙观若是当真重情重义,将来就会在白门楼陪吕布死战,而不是龟缩泰山,被阿瞒遣臧霸一劝就降了。
想来只要给他个发泄口,让他能安抚其他泰山贼,他就会权衡利弊顺坡下驴,小屁孩的演技好着呢。
想到这他莞尔道:“兄长多虑了,吾比张圭老儿更知孙观。”
孔融见他胸有成竹,于是笑道:“也是,毕竟贤弟与他有长久买卖,不过……贤弟要这许多粮草作甚?”
王豹闻言心生警惕,好个孔文举,本以为你是个酸儒,竟也一肚子花花肠子,孔氏分明已经和孙观搭上线了,还试探我。
王豹脸上挂上了商贾的奸诈笑容:“兄长有所不知,今青州斗米已至十五钱,又逢天降大旱,秋收或跃三十,兄若信豹,不妨也屯些,豹负责给兄长找粮道,只取兄长三成利。”
孔融抬起麈尾指向他笑骂道:“咄!王二郎!竟还算计到为兄身上了!尔乃读书之人,竟行此投机之事,简直有辱师门,岂为君子之道?”
王豹大笑道:“哈哈,师君可不许吾在外说师从郑门。”
孔融闻言亦大笑:“果还是师君远虑!”
——
正午时分,烈日灼空,热浪如沸。箕山深处,蝉鸣嘶哑,树影凝滞。
孙观命亲兵于林荫下埋锅造饭,铁釜下柴火噼啪作响,米香混着松脂的焦苦气息,在闷热的空气中缓缓飘散。
忽听远处马蹄踏碎枯枝,一哨兵飞驰而至,汗透锦衣,滚鞍下马时几乎踉跄跌倒,喘息未定便单膝跪地,抱拳急报:
“禀少主!前方山腰处发现贼寨!木栅高垒,旌旗隐现,寨门上刻‘黑石寨’三字!”
孙观眼中凶光一闪,狠狠啐了一口:“呸! 终于找到这灰孙子了!弃了白云寨,就以为老子寻不着?”
他猛地一挥手,厉声喝道:“集结人马!前面带路!”
少顷,数十骑如狂风般卷至山坡。
孙观抬手止住躁动的部曲,眯眼望向山腰。寨墙在树影间若隐若现,静得诡异。他侧首对哨兵冷声道:
“再探!摸清寨门朝向、暗哨位置,若有炊烟,立刻回报!”
随即又低声吩咐副将:“派两队弓手,沿西侧崖壁摸上去,专射旌旗下的了望台!”
三刻之后,哨兵匆匆折返,神色惊疑:“报!寨中毫无动静,了望台上……空无一人!”
孙观脸色骤沉,刀鞘重重砸在岩石上,火星迸溅:“杀进去看看!”
众人冲入寨中,却见寨内空荡,唯有几具尸体高高悬吊,其中一具无头尸身,衣甲赫然是独狼的装束,旁边旌旗在穿堂风中簌簌作响,却不见半个人影。
孙观大步踏入大帐,帐内空空如也,唯幕布上犹有暗红色的血书字迹:
“孙家小儿,白爷爷在独狼老巢等尔!”
从白大目原来的‘白云寨’搜寻至此,原本孙观的火气已经散了大半,今见独狼尸身悬于此处,又见留言挑衅,那火气是蹭的又冒了上来。
“白——大——目!”孙观咬牙切齿。
随后他摸了摸幕布上的血迹,又在鼻尖闻了闻,阴沉着脸说道:“血迹尚未干透!应该是今早搜山时,惊动了这厮,某就不信他五十条腿能跑多快,追!”
——
夜色如墨,张府内院。
“啪——!”
一声脆响划破寂静,青瓷砚台在阶前迸裂,碎玉般的瓷片飞溅。张圭广袖怒挥,案上简牍哗啦散落一地。
“尽是废物!”他额角青筋暴起,“半日连遣三波快马,竟无一人得返!”
堂下众庄客噤若寒蝉,唯闻铜灯烛火噼啪作响。忽有夜风穿堂,将张圭腰间玉组佩吹得铮然相击。
“备马!”他猛然转身,革带勒得深衣猎猎作响,“点齐所有庄客,着筒袖铠,执环首刀!我倒要看看王二郎到底设了多少伏兵!”
喜欢汉末:从亭长开始烹小鲜请大家收藏:(m.suyingwang.net)汉末:从亭长开始烹小鲜三月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