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箕山。
烈日炙烤着干裂的土石,凿井的青壮们早已汗透麻衣。
一口中位井在挖掘到八米时,随着一声清脆的“铿”响,铁锸凿穿了最后一块青岩。
紧接着,岩缝间先是岩屑被水流顶出,渗出几缕浑浊的泥浆,继而渐渐清冽,汩汩声如闷雷般从地底传来。
那口井下的几个汉子,立即扯着嘶哑的嗓子喊道:“出水了!出水了!快去叫王君!”
井上之人听闻更是大喜过望,撒丫子就向山下跑去,嘴里大喊着:“王君!出水了!”
这附近在井口上的人,闻言纷纷都围拢过去。
正在和郑薪探讨石闸的王豹闻言,顿时大喜过望:“走!阿薪,过去看看!”
说罢,他朝着几个跑去,待他们来到那口井水边时,井底已积起到一掌深的清水,映着从井口漏下的天光,直晃得周围人眼眶发热。
下面人看到王豹,纷纷大喊道:“王君出水了!是活水!”
王豹闻言扯开衣带,郑薪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他已抓着井绳纵身跃入井中。
当他踩到冰凉的井水时,旁边的汉子忙招呼道:“王君,水源在这边,还在汩汩往外冒哩。”
王豹顺着他的指引弯腰摸去,那裂开的岩层处确实能感觉到在冒水,他顿时放声大笑起来:“哈哈,运气真好!青灰色岩石,表面布满蜂窝状蚀孔,裂隙水在承压状态下喷涌,说明这井位——恰好贯穿了箕山玄武岩的风化壳含水层。”
旁边汉子猛然一怔,突然觉得虽然听不懂,但是王君似乎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王豹起身拍了拍几人的肩膀:“干的不错!每人一石黍米!”
那几人闻言纷纷眉开眼笑:“谢王君!”
紧接着王豹朝郑薪喊道:“通知中位井和高位井的兄弟们,遇到蜂窝岩层就是摸到水脉屋顶,便改竖凿为横掘,先定位低位井的方位开暗渠,等暗渠通了再凿穿!”
“诺!”
随后王豹又喊道:“拿桶来取水!用藤筐装黏土压住大裂缝,留小缝测水流方向,先通这股暗渠,引水灌溉,郑薪!闸门设计要抓紧时间了!”
王豹的声音在井口不断回荡,震得大伙头皮发麻。
旁边的汉子不由说道:“王君,要不您还是先上去再吩咐。”
王豹闻言方觉失态:“哈哈!好,咱们一起上去,你们也歇一歇!”
待王豹爬上井口时,只见一锦衣郎策马奔至面前,脸上带着笑意:“豹兄,听说总算是出水了,你这掘井一折腾,就劳某数日之久啊,今日总算能歇了吧。”
王豹笑道:“这才到哪啊,往后还要开暗渠哩,好在这才十余口井就摸到水脉的位置了,想来再有月余的时间,便能通水灌溉了。”
孙观拉着脸:“那某岂不是还要在这陪你烤一月的烈日?”
王豹拍了拍他的肩膀大笑道:“有劳观弟日夜护卫,如今挖出水,救了这一方百姓,观弟居首功!”
孙观无奈摇头:“罢罢罢,这首功某是不稀罕,尔自去折腾,某还是回府喝酒,留下几个儿郎帮尔镇场便是。”
说罢他策马扬鞭而去……
这天,整个上柳亭,不,应该是整个箕乡都充斥欢声笑语之中,因为有好几口井都找到地龙顶,王君说了,往后只要开通暗渠和明渠,箕乡的每个亭便能开渠灌溉。
于是掘井的人也分成了三波,一波从低位井口向中位井口掘进,一波则是按照老农们规划的水渠,开挖水道。
是夜,上柳亭亭舍大摆庆功宴。
二十口陶瓮在亭舍前空地上排开,炖煮着白日现杀的羔羊。
油脂混着野葱在汤面浮沉,香气勾得孩童们围着灶台打转。
妇孺穿梭席间,木托盘上粗陶碗盛着新酿的醴酒,有个总角小儿偷蘸了碗沿酒沫,顿时被辣得吐舌,引得众人哄笑。
秦家庄客和张氏佃户混坐一席,酒过三巡竟比起腕力。
四个猎户与农人们围在篝火旁跳着社戏的舞步,欢声响彻天际,连后院笼子里喂着的鸭群都跟着‘嘎嘎’乱叫。
李牍偷偷打开陶罐里捂着的浆果和麦麸,以为是什么美味,不曾想蓼蓝叶与山葡萄正在黍麸中腐烂,腾起的酸腐气中混着一丝刺鼻的草药味,像极了夏日暴雨前蚁穴散发的腥气,熏得他直干呕。
只有郑薪带着工匠们,坐在临时搭起的松明灯架下,苦哈哈的研究着闸门的设计图。
待这场庆功宴完美收场,送走众人后,王豹吩咐众亭卒先行睡下后,竟又回到东厢房中,拿起了张衡的《二京赋》,读得津津有味。
众亭卒也是见怪不怪了,都知道这些日子王豹染上了“读”瘾,几乎都是要到二更天才回西厢房睡觉。
直到二更时分,王豹叹了口气,正要起身歇息时。
只听房门嘎吱响起,王豹抬头一看,但见一人悄然进屋是纳头便拜:“耿司马麾下屯长周朗,拜见明公!”
王豹大喜,等了数日,总算是有消息了,这周朗不仅是屯长,还是周伯的儿子,连忙将他扶起道:“阿朗快起,子延有何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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