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太阳高悬,炙烤着大地,空气中飘来阵阵发酵的马粪味,远处孙氏庄园的轮廓已然若隐若现。
王豹的白马鬃毛已被汗水浸透,喘息粗重。
此时,隐约可见庄园大门前,两排持刀护卫的阴影。庄园围墙上的箭垛反射着刺眼的白光,仿佛随时会有弩箭破空而来。
王豹不由心中一凛,连胯下白马都不由自主的放慢了脚步。
小屁孩,好大的阵仗,有这么请人吃饭的吗?要不是咱将来一两年都要在这儿混,今儿还就真就不给你这面子了。
他心里嘀咕,手里攥死了缰绳,绷紧了腰杆,稍微再放慢了点马速。
孙氏庄园的朱漆大门上镶嵌着铜钉,在眼中是越发斑驳,两列甲胄的神色也是越发冷漠。
热风卷着沙砾抽在脸上,王豹转瞬之间好几个念头闪过,最后深吸一口气,自我催眠:这等小兵比老子的部曲差远了!武力值最多20,老子顺手杀七八个来回,怕个鸟!
于是他拍马上前,正欲开口,领头的护卫便已厉声:“来者下马!”
王豹闻言怒目而视,抬起马鞭指向对方:“好个孙氏,好大的排场,可知依《汉律》:设仪仗逾制者,黥为城旦。”
护卫冷笑:“孙氏乃奉诏备寇,何来逾制?”
王豹眯了眯眼睛:“既为备寇,本亭受孙郎所邀,共商保境之策,尔等却是私设箭垛、甲士列阵,莫非欲效梁冀?”
护卫闻言脸色骤变——梁冀乃东汉权臣,正是因私蓄甲兵、僭越礼制,最终被灭族。王豹此言,无异于直指孙氏有谋逆之嫌。
就在对方愣神的刹那,王豹猛地从怀中掏出亭印,高举过顶,暴喝一声:“见官府信物,尔等持械拦阻命官,依《汉律》,当以‘谋刺官吏’论处——轻则流放,重则枭首!还不解兵?”
护卫首领面色铁青,指节发白地按住刀柄又松开,从牙缝里挤出:“原来王亭长当面,在下不识尊容,亭长莫怪。”
王豹闻言也算松了口气,心道这出下马威也算是过了,于是也改了颜色笑道:“无妨,本亭也是刚到任。”
说话间他翻身下马,一甩袍角:“那就请你通传一下,上柳亭亭长王豹——前来赴宴!”
岂料护卫眼皮都没抬,将手摊在他面前:“无需通传,郎君已恭候多时了,请王亭长解剑。”
王豹脸上稍微有点挂不住,余光瞥了瞥箭垛,心道:反正有剑无剑都一样。
于是他“唰”一下解下佩剑,往护卫手里一扔,动作行云流水,仿佛不是被逼缴的。
待护卫收剑之后,朱漆大门轰然作响,开启瞬间,王豹正欲昂首挺胸,院内却骤然爆出一声金铁交鸣——
“铿!”
乌泱泱的甲士同时收刀归鞘,金铁碰撞声浪如潮水般扑来。几十双眼睛齐刷刷钉在他身上,又在一瞬之后,整齐划一地侧身让道。
王豹冷冷一笑:“好个恭候多时!”
言罢,他照样一甩衣袖,左手端在前,右手背在后,昂首挺胸走进大门,如今解了剑,倒是端出几分大儒门生的模样。
就在他踏进大门,走过夯土甬道,靴底碾碎了几粒干结的马粪时,只听嘎吱一声,大门轰然关闭。
王豹右手狠狠一捏,定了定心神,无惧周边甲士,步履沉稳,袍角微扬,每一步都似丈量过一般,不疾不徐,恰是儒生行走时讲究的不逾矩。
走至尽头,忽闻“仓啷”一声刀鸣,王豹转头一看——
只见一名屠夫蹲踞石阶旁,粗砺的磨刀石上寒光吞吐,刃口刮擦石面的声音沙哑刺耳,如毒蛇吐信。
他脚边拴着一只羔羊,四蹄被草绳紧紧缚住,口鼻亦被绑死,只得在地上苦苦挣扎,台阶上还放着铜盆,满满都是新鲜的羊血,好似已有遭难。
王豹见状,不禁瞳孔一缩。
只见他稍作停留,便再次抬腿,行走的路径悄然靠近铜盆。
“哐当!”
却是“无意”间一脚将铜盆带翻,鲜血顺着台阶流淌而下。
“你!”屠夫勃然变色。
王豹却故作惊诧,后退半步,整衣肃容:“哎呀!”
随后他看向屠夫皱眉道:“《礼记》有言:割不正不食,不得其酱不食。尔既行宰牲之事,当知君子远庖厨非为虚伪,乃存仁心。今铜盆横置道中,血污狼藉,既失宰牲之礼,更悖待客之道——岂不闻《春秋》责备贤者?”
未等屠夫回话,阴冷的堂内已传出戏谑声:“来者可是不文不武的王二郎?”
王豹抬眼观之,只见堂中已坐三人,主座是个锦衣儿郎,用匕首削着梨,绛红锦袍大敞露出锁骨疤痕,金抹额下带着一丝似笑非笑的玩味。
上座端坐着一位宽额方颌的家公,约莫四十出头,鼻翼青痣随冷笑抽动。
次座上是个十八九岁青年,身量修长,乌木簪松挽发髻,额前碎发,眼尾上挑,嘴里叼柳枝。
唯留一末座尚空,上面放着残缺的鼎耳和倾斜的卮酒。
这时,那嫩枝在他齿间一翘:“看什么看,问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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