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陈浩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车,店铺,钱……这些字眼对他这样的半大小子,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他家里穷,父母常年在外打零工,除了给点基本生活费,很少管他。他混迹街头,除了因为学习跟不上、破罐破摔,何尝不是想用那种方式来证明自己“厉害”?可现在,一个开着宝马、拥有店铺的老师,用一种他从未想过的方式,告诉他还有另一条路可以变得“厉害”。
李岩没再多说,拿起笔,在一张便签纸上刷刷写下一行字,递给陈浩:“这是我电话,还有我店铺的地址。周末要是没事,过来看看。当然,来不来随你。”
陈浩迟疑地接过那张轻飘飘的纸条,感觉重逾千斤。
那个周末,周六,陈浩在家躺到日上三竿,脑子里反复回放着李岩的话,还有那张纸条。最终,一种强烈的好奇和一丝微弱的、对另一种可能的向往,驱使他爬了起来,按照地址找到了县城步行街。
那家奶茶店生意确实很好,门口排着队。而李岩,正挽着袖子,在店旁边一个临时支起来的小摊位上,帮一对摆摊卖生草药的老年夫妇搬东西,动作熟练,跟那对老人有说有笑。他看到陈浩,一点也不意外,只是冲他点了点头,“来了?搭把手,把这袋牛大力搬到三轮车上去。”
陈浩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默默地扛起那袋沉甸甸、带着泥土腥气的根茎。从那以后,几乎每个周末,他都会出现在那里。有时是帮李岩打理些杂事,有时就是蹲在旁边,看李岩怎么跟人介绍那些奇形怪状的草药,怎么定价,怎么和人打交道。他知道了那种长得像小手掌的根叫“五指牛奶”,那种带着星点斑纹的叫“天星蔃”,而最贵的那种,粗壮如树根的,是“牛大力”……
李岩也不藏私,闲下来就会跟他讲几句:“这东西,识货的人认的是年份和产地,不能骗人。”“摆摊看着简单,位置、人流量、怎么吆喝,都有讲究。”
又一个周末,李岩开车带着陈浩去了趟邻县的药材集市。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空气中弥漫着复杂的草药气味,李岩突然说:“看见没?这世上活法多的是。靠力气,靠脑子,都能吃饭,但吃相得好。像你这样,除了进少管所,还能吃到什么?”
陈浩低着头,看着自己沾满灰尘的鞋尖,第一次没有反驳。
四
转变是缓慢而艰难的。周一早上,陈浩破天荒地没有迟到,虽然早读课他还是习惯性地趴在了桌子上。迷迷糊糊中,他感觉到有人敲了敲他的桌子。抬起头,是李岩。李岩没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他面前空白的课本。
陈浩挣扎了一下,慢吞吞地直起身,翻开了书。
课间操,他又想溜号,却被李岩精准地“逮”住,直接拎进了学校的体育训练队。高强度的跑跳投训练,累得他像条死狗,但发泄完精力后,夜晚反而睡得前所未有的沉,再也没有失眠过。
李岩的“能耐”一次次刷新着陈浩的认知。一次数学月考,陈浩照例交了白卷。李岩把他叫到办公室,拿起那份卷子,扫了几眼,然后拿起笔,竟然刷刷刷地开始讲解那些令人头疼的几何函数题,思路清晰,甚至比数学老师讲的更容易理解。陈浩目瞪口呆。
“很奇怪?”李岩放下笔,“我当年理科成绩还行。脑子是个好东西,你得用。”
还有一次,陈浩以前在社会上认识的几个“哥们”来找他,在校门口堵着他,想叫他晚上一起去“玩玩”。陈浩正有些犹豫,李岩不知何时出现了,三言两语,那几个平时嚣张跋扈的混混,在李岩面前竟有些气短,悻悻地走了。
“以后少跟这些人来往。”李岩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淡淡地说,“他们给不了你未来,只会把你拖进泥潭。”
陈浩看着李岩,心里某种根深蒂固的东西,正在悄然崩塌、重建。
他开始真正试着去听讲,发现那些知识似乎没那么可恶了;他不再抗拒训练,甚至开始享受汗水湿透衣衫的感觉;他靠着在训练中展现出的那股狠劲和逐渐显现的组织能力,竟然被选为了体育委员。发下去的第一道口令,虽然声音还有些发紧,却引来同学们惊讶而善意的目光。
他和李岩的话题,也从最初的草药辨认,慢慢扩展到店铺的经营。他会问:“老师,你说我们要是也开个店,选哪里好?”李岩会认真地跟他分析:“县城新区那边,现在人还不多,但规划有了,租金便宜,可以先占个位置。”
契机出现在初二结束的那个暑假。陈浩的父亲从外地打工回来,伤了腰,干不了重活,在家唉声叹气。陈浩看着心里不是滋味,鼓起勇气对父亲说:“爸,要不……咱们周末去县城摆个摊吧?卖生草药。本钱我……我有点(是他平时省下来的和李岩偶尔给他的‘帮忙费’),我知道哪里进货。”
父亲将信将疑,但在陈浩的坚持和李岩暗中提供了一些货源信息的情况下,他们父子俩真的在县城一个菜市场角落支起了一个小摊。陈浩把从李岩那里学来的东西都用上了,大声吆喝,耐心介绍。父亲负责称重收钱,他看着儿子熟练地跟顾客攀谈,眼神里充满了惊讶和一丝久违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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