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峰,咱们离婚吧。”
正阳大酒店三楼“锦绣厅”会客间。
刘芳芳把《离婚协议书》,轻轻推到陆云峰面前。
动作优雅,像在递一份会议纪要。
“芳芳,”陆云峰猛地抬头,“你开什么玩笑?”
“没开玩笑。”
她的声音平和而镇定,“我是认真的。”
又从坤包里掏出一支万宝龙钢笔,
“签吧。”
她指尖点了下签名栏,“外边等着开席呢!”
陆云峰看着茶几上,摆在自己特意为岳母定制的双层蛋糕,和祝贺妻子荣升的99朵玫瑰之间的那张纸,只觉得无比的荒谬可笑。
“芳芳,今天……什么日子?”他嗓子发干,努力使自己保持冷静。
“好日子啊!”
她微微一笑,眼角眉梢都是志得意满,“我妈五十大寿,我的副镇长公示顺利通过。”
水晶吊灯下的她,一身浅蓝色职业装,衬托着曾经令他满意的曼妙身材,新烫的卷发一丝不苟,俨然已经是副镇长的派头。
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轻描淡写地补充:
“噢,差点忘了——今天还是咱俩结婚三周年纪念日。”
她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
“这样也挺有意义的。三年婚姻,还没痒,就画上句号,刚刚好!”
陆云峰捏着冰凉的笔身,拧眉凝视。
五年前,在大学校园里,那个红着脸给他送早餐、在图书馆为他占座、在雨中等他两小时的女孩,与眼前这个冷漠的女人重叠,却又如此陌生。
“为什么?”他声音有些沙哑,语气骤冷。
“你还有脸问为什么?”
会客间的门猛地被推开,丈母娘王桂兰尖利的声音在身后响了起来,
一瞬间,狭小的会客间挤满了人。
大姨子刘佩佩,穿着电视台主持人的精致套装,嘴角带着不屑。
连襟石健,县府办主任,更是直接站到刘芳芳身边,一副压阵保驾的架势。
一群七大姑八大姨的,围住门口,就差牵着狗了。
刘芳芳眉头微蹙:“妈,你们进来干嘛?我自己能解决。”
解决?
更像是行刑。
丈母娘的生日宴,陆云峰的结婚纪念日,成了审判他、逼他签字的刑场。
王桂兰叉着腰,唾沫星子喷到他脸上:
“陆云峰,你自己啥德行,心里没数吗?”
“芳芳马上就是副镇长了,全县最年轻的女干部,前途无量!”
“你呢?一个破镇上的办事员,整天七个不服八个不忿。领导说你两句,你当场怼回去!送礼,你送过主任一包烟吗?你就是芳芳仕途上最大的绊脚石。”
“那是我的原则……”陆云峰刚开口。
“闭嘴!”连襟石健一巴掌拍在茶几上,官威十足,震得茶杯乱跳。
“在这装什么清高?你们清河镇刚下的处分文件,严重警告!全镇通报!你还想瞒多久?”
陆云峰嘴角一撇:“瞒?你哪只眼看见我要瞒?”
“看见个屁?”大姨子刘佩佩的手指,差点戳到陆云峰脸上,
“烂泥扶不上墙,你就是清河镇出了名的刺头,领导没一个待见的,要不是看在我们的面上,你早被开除八百回了!”
陆云峰不屑,“在我眼里,那就是个屁!”
“陆云峰,我看你就像个屁!”王桂兰声音拔高了八度:
“赶紧签字,别耽误我女儿的大好前程。你这种废物,留在芳芳身边就是祸害!识相点,赶紧滚蛋!”
亲戚们跟着附和:
“就是,芳芳现在可是大人物了,确实不般配。”
“当初就觉得这小伙子太闷,没前途。”
风暴中心,只有刘芳芳,似乎相对冷静。
“你想好了?”
陆云峰端坐,盯着对面的她,给她最后一丝机会。
刘芳芳点头,眼神躲闪,却语气坚定:
“咱俩性格不合,从此……各自安好。”
“性格不合?”陆云峰仰面笑了,笑得有点夸张。
“刘芳芳,”他敛住笑,声音冰冷:
“当初是谁冒着暴雨,在宿舍楼下喊‘没有你我活不了’?”
“是谁求我来正阳一起考公?”
“是谁说‘只要能和我在一起,吃糠咽菜也愿意’?”
“够了!”刘佩佩见妹妹被逼问,尖叫着打断他,
“陆云峰,你也不用赖在这儿。实话告诉你,芳芳得到了乔市长的赏识,前途无量。他不喜欢手下女干部有家庭牵绊……”
“姐!”刘芳芳喝住了嘴快的姐姐。
“乔市长?”陆云峰拧眉,“哪个乔市长?”
石健立马鼻孔朝天,一副癞蛤蟆见过井口天的表情:
“哼!你个小破镇上的办事员,当然不认识,说出来能吓死你。”
他竖起一根大拇指:“乔文栋,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年底人大一开,他就是代市长,未来的市委书记,省部级大员。
“你算个什么东西?识相点,赶紧签了,省得被当成臭虫,一脚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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