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遥和周屿在他们班里,像被一道无形的透明围墙围了起来。
墙内,是他们两人自成一体的小世界。墙外,是包括我在内的所有其他班的同学。我们能清晰地看到里面的美好,能感受到墙内散发出的温暖,但我们都知道,那堵墙,是存在的。
他们的教室在走廊尽头。下课铃一响,那片区域总会自然地聚集起几个男生,笑着讨论球赛或者游戏。周屿通常是谈话的中心,他靠在墙边,嘴角带着轻松的笑意,偶尔发表几句评论,总能引来一阵赞同的笑声。
而林知遥,大多时候只是安静地站在周屿身侧,手里攥着一支笔,或者看着窗外的梧桐树。他并不排斥这种热闹,偶尔听到有趣处,唇角也会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
奇怪的是,从来没有外班的女生会凑到那个圈子里去。
不是不敢,而是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那个区域是他们的领地,而更核心的,是那里存在着一个让人下意识不敢轻易靠近的林知遥。
虽然存在距离,但他们,尤其是周屿,在年级里的人缘其实很好。
他的作业本和课堂笔记,是年级里流通的硬通货。无论谁去借,他都会很爽快地递过去,附带一个阳光的笑容。
有一次,我们班一个比较内向的男生在体育课上扭伤了脚。周围同学都愣住了,还没反应过来,周屿已经几步跨了过去,利落地蹲下。
上来。他言简意赅,直接把那个男生背了起来,送往医务室。林知遥则默默地跟在一旁,帮他拿着脱下来的校服外套。
那一刻,他们不是遥不可及的风景,而是可靠又温暖的同学。
但即便如此,那个扭伤脚的男生事后感激涕零,却也只敢反复对周屿道谢,面对一旁的林知遥,只是敬畏地看了一眼,小声说了句。
全年级的同学,都规规矩矩地叫他们林知遥周屿。
没有人敢给他们起外号,没有人会亲昵地拍他们的肩膀。对林知遥,更是连这种肢体接触都几乎没有。
他们就像年级里两件珍贵而易碎的公共财产。
大家会默默地欣赏、需要时会去求助、但绝不会妄图或。
这种温暖又疏离的感觉,弥漫在整个年级。
他们就在我们中间,却又仿佛隔着一层干净的玻璃。我们可以触摸到玻璃传来的、属于阳光的温度,却永远无法真正打破它,触碰到玻璃后面那个更核心的、清冷的光源。
这堵透明围墙最坚固的部分,恰恰来自于我们所有人的——共识与守护。
这堵由共识筑成的围墙如此坚固,却唯独在一个女孩这里,产生了细微的裂隙。那道裂隙的名字,叫做林晚。
在老师和大部分同学眼中,我是这样一个存在:年级第一,数学课代表,办公室的常客。我能用三种方法解一道解析几何,能和班主任条理清晰地对接全班的复习计划。
但在我的好朋友,苏晓晓看来,我是这样的:
晚晚,你的鞋带又散了!
天!你怎么又把我的洗面奶当牙膏挤了!
是的,这就是我。我的大脑仿佛被严格分区,学习与工作的区域是顶级实验室,干净、精密、高效;而生活区,则是一片战后尚未重建的废墟,弥漫着一种清澈的愚蠢。
我能站在班主任办公桌前,逻辑清晰地分析这次月考全班的失分点,赢得老师赞许的目光。
五分钟后,我抱着一摞刚批改好的数学作业本走出办公室,因为边走边在脑内推演一道物理题,毫无悬念地......在平坦的走廊上左脚绊右脚,上演了一出天女散花。
作业本飞了一地。
在周围同学的低笑声中,苏晓晓利落地帮我捡起散落的作业本,把我拉到一边,恨铁不成钢地帮我拍着身上的灰:林大学霸,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考起试来精得像个猴,走起路来笨得像个熊!
我和苏晓晓的友谊,始于高一。我们是美貌废物聪明笨蛋的组合。我们互相嫌弃,又彼此相依。
她会在我沉迷做题忘记吃饭时,把面包和牛奶地拍在我桌上。
她会在我被不怀好意的男生调侃时,用她那双漂亮的丹凤眼冷冷地瞪回去。
作为回报,我的职责是——在她对着数学卷子抓狂时,用最浅显的方式给她讲解。
晚晚,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她常抱着我的胳膊假哭。
晓晓,没有你我可能早就饿死或者撞死在某根柱子上了。我真诚地回答。
在这个由苏晓晓的和我的共同构筑的小世界里,我活得忙碌、充实,且......事故频发。
我以为我的高中生涯就会在这种鸡飞狗跳又闪闪发光的日子里平稳度过,直到那个午后,我在楼下操场,撞上了那个名叫林知遥的。
我的精密大脑第一次无法解析眼前的现象,我的生活废墟区更是直接宣布全面瘫痪。
而这一切,都落在了我那人精似的闺蜜,苏晓晓眼里。
从此,我这场盛大而沉默的暗恋,多了一个唯一的、咋咋呼呼的知情者与军师。
那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课间,我和苏晓晓正从厕所回来,穿过连接两栋教学楼的露天长廊。
苏晓晓正手舞足蹈地跟我吐槽着数学老师的地中海发型,我一边听一边漫不经心地点头。
然后,我的世界,毫无预兆地,黑屏了。
他们迎面走来。
林知遥和周屿。并排着,像一道移动的、会呼吸的风景。
十米、五米、三米......
距离在缩短。
我们擦肩而过。
在那一瞬间,我感觉到两道目光落在了我身上。
一道是周屿的,带着一丝询问和关切。
另一道......是林知遥的。他的目光,依旧没有什么情绪,只是像扫描仪一样,从我僵直的身体和惨白的脸上平静地掠过。
然后,他们走过去了。
那股强大的力场骤然消失。
我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我的天!林晚你吓死我了!苏晓晓拍着我的背,声音还在发颤。
周围有几个同学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小骚动,投来好奇的目光。
在所有人,包括我自己的认知里,这只是一次突如其来的、原因不明的身体不适。
只有我那失控的、颤抖的身体知道——这是一次美学,对凡人躯壳发动的,精准而残酷的斩首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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