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委大楼顶层,那间象征着汉东最高权力的书记办公室门外,高育良停下了脚步。他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那如同擂鼓般的心跳,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熨烫得一丝不苟的藏青色西装。
这一小段走廊,此刻在他眼中,仿佛漫长得没有尽头。门内等待他的,将是对他政治生涯,乃至后半生命运的最终审判。
他最终还是在那个密封的文件袋和一夜的痛苦挣扎后,选择了那条祁同伟指出的,看似留有余地、实则步步惊心的道路。
向组织坦白,承认错误,争取那个“记大过、保留现职位”的处理。这无关勇气,更多的是在巨大压力和对权力本能的留恋下,一种近乎绝望的妥协。
秘书轻轻敲了敲门,里面传来沙瑞金沉稳的声音:“请进。”
门被推开。高育良迈步走了进去。
办公室内,气氛庄重而肃穆。沙瑞金端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身后是鲜艳的党旗和国旗。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起身相迎,只是目光平静地看向门口。
在办公桌侧前方的两张单人沙发上,分别坐着省纪委书记田国富,和省委常委、公安厅长祁同伟。
三人看到高育良终于走了进来,目光同时聚焦在他身上。虽然表情依旧严肃,但仔细观察,能发现沙瑞金眼神深处一丝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田国富紧抿的嘴角略微松弛,而祁同伟,则是在平静的注视下,掩藏着一丝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情绪。
高育良能来,并且是独自前来,没有带着律师或是其他任何试图对抗的姿态,这本身就是一个明确的信号,意味着最坏的那种激烈对抗局面大概率可以避免,这让他们三人,都不由自主地在心底松了口气。
“瑞金书记,国富同志,同伟。”高育良的声音带着一丝刻意保持的平稳,但细听之下,仍能察觉到那隐藏不住的干涩和疲惫。他走到办公桌前,没有坐下,就那样站着,微微低着头,姿态放得很低。
“育良同志,坐吧。”沙瑞金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空着的那把椅子。
高育良依言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他避开三人的目光,视线落在光洁的桌面上,仿佛那里有他需要宣读的稿子。
“瑞金书记,国富同志,”高育良开口了,声音低沉而缓慢,每一个字都像是经过了艰难的权衡,“今天我来,是向省委,向组织,坦诚错误,接受处理。”
他开始了他的汇报。没有狡辩,没有推诿,按照祁同伟留下的那份清单的指引,他详细陈述了与高小凤从认识到在香港登记结婚的过程,承认了这是严重的违反生活纪律和组织纪律的行为。
他也谈及了与赵瑞龙、山水集团的交往,承认在一些项目和事项上,存在把关不严、失察失职的问题,未能有效抵制围猎,造成了不良影响。
他的叙述条理清晰,甚至带着一种法学教授特有的逻辑性,但语气中的悔恨与沉痛,却也难以作伪。
他坦白了自己在得知祁同伟掌握情况后的内心挣扎,以及赵立春来电施加的压力,但他强调,自己最终认识到,必须相信组织,依靠组织。
“……我的行为,玷污了党员干部的形象,辜负了组织的培养和信任,教训极其深刻。我对此感到无比痛心和懊悔。
我愿意接受组织给予的任何处分。”最后,高育良抬起头,目光恳切地看向沙瑞金,做出了请求处理的表态。
办公室里一片寂静。只有高育良略显急促的呼吸声轻微可闻。
沙瑞金静静地看着他,目光锐利如鹰隼,仿佛要穿透他的内心,审视他这番忏悔的真伪。田国富则低头快速记录着,脸色一如既往的严肃。
祁同伟坐在一旁,面无表情,只是放在膝盖上的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裤子的面料。
良久,沙瑞金终于缓缓开口,他的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清晰、有力:
“育良同志,你能主动来到这里是好的,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也是好的。这说明了我们党‘惩前毖后、治病救人’方针的正确性,也说明了你个人在经过思想斗争后,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组织,愿意改正错误。”
他首先肯定了高育良的态度,这是定调子。随即,他的语气变得无比严肃,带着党纪国法的千钧重量:
“但是,你所犯的错误,性质是严重的!作为党的高级干部,身居要职,却未能严格约束自己,在个人生活上出现如此重大的问题,并且在工作中未能恪尽职守,与某些利益集团界限不清,这是绝对不允许的!这不仅是你个人的悲剧,更是对汉东省委威信的巨大损害!”
高育良低下头,承受着这严厉的批评。
沙瑞金看了一眼田国富和祁同伟,然后郑重宣布:
“经过省委研究,并报请中央批准,现在正式向你宣布组织决定:鉴于高育良同志所犯严重违纪错误,决定给予其党内严重警告、记大过处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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