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伯博士的北平之行及其带走的、那份关于“新型半导体材料理论特性”的匿名简报,如同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国际学术界激起了远超北平行辕预料的涟漪。简报中透露出的、对能带结构和载流子迁移率的某些新颖见解,虽经刻意“降级”处理,但其内在逻辑的严谨与前瞻性,依旧让少数顶尖材料学家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
几乎在韦伯博士返回西陆的同时,冷月便截获了数份来自梅里根顶级研究机构与军工复合体之间的加密通讯片段。 关键词包括:“华胥”、“理论突破”、“需重新评估其基础科研潜力”、“存在技术代差风险”。
“他们起疑了,而且警惕级别在提高。”冷月的声音在北平行辕密室中响起,带着寒意,“梅里根国家安全委员会已责令其国家实验室,对那份简报进行反向工程和威胁评估。雪熊科学院也收到了简报副本,其反应更为直接,克格勃加强了对可能流向我国的科学家及技术资料的监控。”
冯婉卿面色凝重。这一步险棋,果然引来了更专注的审视。“预料之中。但怀疑不等于确认,更不等于他们敢立刻动手。命令‘攀星’和南山基地,进入‘静默’加强状态,所有非紧急实验暂缓,加强反侦察和保密纪律。对外信息流出渠道,全面收紧。”
然而,外部压力可以防范,内部的隐患与代价,却以一种令人心碎的方式骤然显现。
南山基地,地下三层,核心解析室。
那几名最初从脑波噪声中破译出超导线索的少年,在获得更高权限、持续接触“昆仑”主机历史日志和楚云汐原始手稿后,并未如预期般高歌猛进,反而接连出现了严重的生理和心理异常。
为首的少年,代号“启明”,那个提出量子态信息流猜想的数学天才,在连续七十二小时不眠不休地构建一个试图统一楚云汐离散笔记的“大统一信息场论”数学模型后,突然晕厥。抢救醒来后,他眼神涣散,不断喃喃自语着无人能懂的复杂公式,并伴有间歇性的剧烈头痛和幻视,声称“看到了流动的光和破碎的星辰”。
另一名痴迷于生物信息学的少女“青鸾”,在尝试将自己的脑波与林阳那段作为“密钥”的脑波数据进行模拟共振实验时,突发癫痫,口吐白沫,虽经抢救脱离危险,但留下了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对任何电子设备和复杂图案产生恐惧。
短短数日,九十七名“薪火”学员中,竟有七人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神经衰弱、认知紊乱或情绪崩溃! 基地医疗组束手无策,这些症状远超普通的学习压力范畴,更像是……意识层面遭受了某种未知的、高强度的“信息污染”或“维度冲击”!
消息以最高紧急等级传回北平行辕。冯婉卿闻讯,如遭雷击,手中的茶杯跌落在地,摔得粉碎。
“怎么会这样?!”她对着加密通讯器嘶声问道,声音因恐惧而变调。
基地负责人,那位老将军的声音充满了疲惫与痛心:“冯部长,我们可能……低估了楚总工留下的那些信息,或者说,低估了接触这些信息所需的心智‘壁垒’。那不仅仅是知识,可能蕴含着超越我们理解范畴的……信息密度,甚至……意识残留的‘辐射’。这些孩子的大脑,就像试图用蜡烛去盛装太阳的光芒……”
“立刻停止所有对‘昆仑’异常输出及楚总工原始手稿的直接研究!所有出现异常的学员,隔离治疗,不惜一切代价挽救!”冯婉卿强忍悲痛下令,“基地进入全面心理评估和干预状态!这件事,列为绝密,绝不允许外泄!”
放下通讯器,冯婉卿踉跄着冲到林阳的病榻前。 林阳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竟在沉睡中不安地蹙起眉头,呼吸变得急促。
“都督……”冯婉卿握住他冰凉的手,泪水无声滑落,“南山……出事了……孩子们……接触云汐妹妹留下的东西……受伤了……我们是不是……做错了?我们是不是在……拔苗助长,甚至……害了他们?”
林阳的眼皮剧烈颤动,仿佛在梦魇中挣扎。许久,他才艰难地睁开一条缝,目光涣散地看向冯婉卿,嘴唇翕动,声音微弱得几不可闻:
“路……是对的……但……急不得……云汐的‘光’……太强……需要……‘滤光片’……需要时间……去‘适应’……”
他喘息着,断断续续地说:“告诉……南山……不要怕……受伤的……静养……没受伤的……放缓……从基础……重新来……先理解……我们现在的世界……再去碰……未来的影子……云汐的路……不是让人……变成她……是让人……找到自己的路……”
说完,他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再次陷入昏睡,但眼角,却缓缓滑下一滴泪水。
冯婉卿怔怔地听着,咀嚼着林阳话中深意。她忽然明白,林阳和楚云汐,或许早已预料到这种“认知风险”。传承不是生硬的灌输,而是点燃内心的火种,让后来者以自己的方式和节奏,去照亮属于自己的方向。之前的他们,太急了,太渴望立刻获得对抗强敌的力量,却忽略了传承本身需要的温柔与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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