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满堂会所最深处的“泰山阁”,厚重的隔音门紧闭,隔绝了外面走廊隐约传来的靡靡之音。这里本应是昌盛建材老板刘金龙最放松、最能彰显权势的地方,此刻却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低气压。
红木茶海上,一套价值不菲的紫砂壶茶具被扫落在地,摔得粉碎,深色的茶渍在昂贵的羊绒地毯上洇开一大片。刘金龙像一头困兽,在铺着虎皮的宽大座椅前来回踱步,身上的丝绸唐装前襟敞开,露出脖子上小指粗的金链子,随着他粗重的呼吸一起一伏。他脸色铁青,眼白里布满血丝,额头上青筋突突直跳。
“废物!全他妈是废物!”他猛地停步,抓起桌上一个玉石镇纸,狠狠砸向对面墙壁上挂着的巨幅山水画。画框玻璃应声碎裂,哗啦掉了一地。“周旺那个蠢货!让他去捣捣乱,拍点东西,他妈的他能把自己送进去!石老三那几个怂包,五百块钱加包烟就搞定了?唐建科几句话就吓尿了?老子养他们有什么用!”
站在茶海边上的两个心腹马仔,低着头,大气不敢出。一个脸上有疤的汉子,是跟了刘金龙十几年的打手头目,外号“黑豹”;另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斯文些的,是公司的财务总监,也是刘金龙的白手套,叫徐文。
“豹哥”小心翼翼地开口:“老板,消消气。周旺就是个外围,啥也不知道。石老三他们更是什么都不懂,警察问不出啥。倒是唐建科那边,反应太快了,赵东来的人像是早就等着似的。”
“等着?他妈的当然是等着!”刘金龙猛地转身,唾沫星子几乎喷到“黑豹”脸上,“唐建科这小子,阴得很!他早就防着我们这一手!那天在村里,他那几句话,把石老三他们底裤都扒了,摆明了就是做给王瀚宇看的!演戏!拿老子的人给他搭台子,唱他的高风亮节!”
徐文扶了扶眼镜,声音平缓些,但带着忧虑:“老板,现在最关键的不是这个。是山水集团的项目,板上钉钉了。周明远亲自来站台,那个签字,那个讲话……风向彻底变了。这几天,县里招商局、旅游局门槛都快被踩烂了,以前那些对咱们爱答不理、或者想巴结咱们的老板,现在都跑去舔唐建科了。连马文斌那个老滑头,也开始组建什么‘指挥部’,摆出一副全力保障项目的架势。咱们……咱们之前准备的很多后手,恐怕都不太好使了。”
“不好使?”刘金龙狞笑一声,走到徐文面前,逼视着他,“徐文,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我刘金龙什么时候说过‘不好使’?他唐建科断了老子的财路,抢了老子的风头,还想把老子往死里整!查老子的账,查老子的砂场,现在连老子囤的地他都想动!他让老子不好过,老子能让他痛快了?!”
徐文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但还是硬着头皮说:“老板,此一时彼一时。现在唐建科风头正劲,有周明远撑腰,有山水集团十亿投资压阵,正是他最硬气的时候。咱们那些常规手段,怕是……”
“常规手段?”刘金龙打断他,眼神里闪过一丝疯狂,“老子现在不想玩什么常规手段了!高副市长那边怎么说?”
徐文看了一眼“黑豹”,低声道:“高副市长那边……陈秘书昨天回了个电话,语气很不好。说高市长对前几次的事情很不满意,说我们……办事不力。还说,现在上面盯着,让咱们最近收敛点,别再惹麻烦,尤其别再直接去碰唐建科和那个项目,容易引火烧身。”
“收敛?引火烧身?”刘金龙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在密闭的包厢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我刘金龙在清贫县混了二十年,什么时候收敛过?他高建设现在让老子收敛?当初拿老子钱的时候,怎么不让老子收敛?老子替他干的那些脏活累活,他都忘了?!”
他越说越激动,猛地一拍桌子:“现在他觉得老子是麻烦了?想甩开?没门!我刘金龙要是倒了,他也别想干净!徐文,把我让你准备好的那些东西,再整理一遍,关键的部分,复印几份。他不是让老子收敛吗?好,老子就让他知道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麻烦’!”
徐文脸色一白:“老板,那些东西……可是双刃剑啊。真捅出去,高市长固然麻烦,可咱们……”
“怕什么!”刘金龙瞪着他,“老子现在还有退路吗?砂场被环保、安监天天查,囤的地被卡着,银行也在催贷款!唐建科摆明了是要把老子往绝路上逼!高建设要是保不住老子,那大家就一起玩完!你照我说的做!”
徐文不敢再劝,只得点头。
刘金龙喘了几口粗气,似乎平复了一点,但眼神里的狠戾丝毫未减。他走到那面破碎的画框前,看着后面露出的雪白墙壁,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县委大院里的那个人。
“唐建科……唐建科……”他低声念叨着这个名字,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以为你赢了?你以为有周明远撑腰,有十亿投资,你就能在清贫县一手遮天了?做梦!这清贫县的水,深着呢!老子能起来,就不是被吓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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