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没有立刻回答。
她先看了看刚才网球停滞过的地方，才将目光转回德川，开口问：“刚才那球……你是想靠极快的震动和特别的角度，在击球瞬间，用球拍造出一个临时的小‘力场’，来抵消网球的旋转和冲力，让它看起来像停住了，对吧？”
德川瞳孔一缩。
这招他苦练了近一年，翻了多少物理书、研究了多久身体发力，才勉强摸到门道——竟然被一个国中生一口说穿了？
而且用词精准得像是亲眼看见那个“力场”长什么样。
“你……怎么看出来的？”他声音压低，带着藏不住的讶异。
“你的发力方式不太一样，关节承受的负担分布很怪，球离开拍子时空气的震动听起来也不对。”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而且，那一块留下的‘痕迹’，还没完全散掉。”
德川沉默了几秒。
莲见空……他果然不简单。
之前只觉得是个不懂天高地厚的小鬼，现在看来，自己当时完全看走眼了。
“所以呢？”德川恢复了平时冷静的语气，“你想说什么？”
月抬眼看向他，乌黑的眼睛里没什么情绪：“这招对身体的损耗，比你以为的要大得多。尤其是肩膀、后背和手腕。照你现在这样练下去，不用半年，你的网球生涯可能就得提前结束。”
德川握着球拍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职业生涯结束——这话太刺耳，却又和他最近越来越明显的身体疲惫感隐隐吻合。
“你在吓我？”他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一丝被冒犯的不快。
他苦练这招，是为了打败那个人。
任何阻碍这个目标的话，他都本能地排斥。
“不是吓你，是事实。”月的语气依旧平淡，好像没感觉到他的不快，“你的‘黑洞’，真正用上的力量不到三成。剩下七成多的反冲和余波，全被你自己的身体硬吃了。这就像用肉身去挡火箭喷出来的火。”
她停顿了一下，接着说：
“真正成熟的‘黑洞’，或者说理想中的那种‘场’，应该是稳定、能循环的。它该吸收对手的力量，存起来，需要的时候再放出去，而不是单纯造出一个会伤到自己的‘破洞’。你现在这个……只是个雏形，而且是个会反过来毁掉你自己的雏形。”
德川的心脏像被重锤敲了一下。
会自毁的雏形——这正是他心底最深处隐约恐惧的事。
“你说得倒轻松。”德川的声音有些沙哑，压抑着情绪，“‘稳定’、‘循环’……你知道那需要多恐怖的控制力和计算力吗？这不光是技术，是对身体、精神甚至某种‘感觉’的极致要求！我花了将近一年才做到现在这样！”
月静静看着他，忽然问：
“你试过用一连串细微的、不同节奏的肌肉颤动，来代替那一下猛烈的爆发吗？”
德川一怔：“……颤动？”
“对。”月点了点头，“把一次过载的爆发，拆成很多次小幅、不同频率的震动，让它们叠加起来。就像用一组精巧的齿轮，代替一个硬砸的大锤。”
“这样总的力量不变甚至更小，却能通过共振达到更好的效果，而且反冲力会被分散到全身更多肌肉、更长时间里，局部的负担就轻多了。”
她一边说，一边抬起自己的右手，五指轻轻张开，又缓缓握拢。
德川紧紧盯着她的手。
起初没什么异常，但很快，他敏锐地察觉到——月小臂周围的空气，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如同热浪掠过般的扭曲光影。
更让他心惊的是，那种波动带着某种规律的节奏，完全不像他施展“黑洞”时那种混乱爆发的样子。
“这不可能……”德川低声自语。
他苦练一年才勉强掌握的技巧，这个一年级生……只看了一次，就模仿出了雏形？
而且还指向了更可行的方向？
月放下手，周围的异样瞬间消失。
“这只是引导力量方式的演示，不是完整的‘黑洞’。”她坦然道，“我的力量和爆发力远远不够，做不到真正扭曲它。但原理是相通的。你的身体条件远胜于我，如果能调整发力方式，或许……”
她没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德川站在原地，心里像被搅乱的海。
震惊、不甘、一丝被超越的屈辱……但更多的，是一种看到新可能的震动。
这个莲见空，不仅看穿了他绝招的弱点，还指出了改进的方向，甚至亲自演示了可行性。
他深吸一口气，把翻涌的情绪用力压了下去。
“……你的建议，我会想想。”德川的声音恢复了平静，但比之前多了一份郑重的意味，“多谢。”
这是来自U-17顶层强者、向来高傲的德川和也的认可。
月轻轻点了点头，没再多说，转身离开了1号特殊训练场。
她只是出于对网球技术本身的好奇，和一点点对“可能被浪费的潜力”的可惜，才开口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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